X火车站是一个大站,很多过路的火车都会在这里调整方向,用我们的俗语就是换火车头。
一列长长的火车况且况且开了进来,缓缓地停下,一个火车头沿着旁边的铁轨走了过来。问道,“请问,你们需要换火车头么?”
“哦,需要呢。”这列火车回答道。
“可是,你们是开到哪里去的呢?”火车头打量着这列风尘仆仆的火车,感觉像是长途跋涉了很久。
“我们要去很远很远的边疆,那里还下着大雪呢。”火车长长吐了一口气,跑了太久了,不知道经过了多少站,硬座车厢里的乘客站起来,或伸伸懒腰,或走到门口,打量着这个站台,目送着人来人往的陌生人,提着行李箱的,背着行李包的,或者上车,或者下车。还没有到达目的地的乘客,坐了太久了,感觉屁股都坐痛了,小腿、脚踝、和脚丫都肿胀的厉害,一个始发站上车的小伙子嚷嚷着,都快要坐出痔疮来了,旁边的乘客听了被逗得哈哈大笑。
“哦,很远很远啊,我太久没有出过远门了,我想大概我去不了那么远了,我岁数太大了。”火车头有些失望,那里还下着雪,肯定很冷,又冷,又远,我才不要跑呢。于是它拜别了这列火车,况且况且去寻找其他即将到站的火车了。
然后继续着第一个问题,“请问,你们要换火车头吗?”
“需要呢,我们要在这里换方向。”一辆比较新的火车刚刚进站,都还没有停稳。
“那,你们要去哪里呢?”火车头小心翼翼的问。
“你不知道吗?我们是去首都的啊。”新的火车很高兴地回答道“首都哦,那里的火车站气势恢宏,可漂亮了。”
“首都哦?可是我太老了,不想跑那么远了。”火车头皱了皱眉头,其实,它只是听说首都天气很臭,一直雾霾很严重,于是它又况且况且地走了。
“请问,你们要换火车头吗?”它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一个复读机,重复了无数次这个问题。
“不需要咯。我们这里就是终点站咯。”一列火车稳稳地停在那里。
“是哦。”火车头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怪不得这列火车这么眼熟,原来之前来问过的,这里是终点站呢,明天才会从这里发车。于是,它又很失望地走了,况且况且况且,它觉得自己走在铁轨上的声音很孤独,心里不免暗自发誓,不管下一列火车要去哪里,我都去,一定要去,一定要去,不然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这个火车站了,太恐怖了,想到这里,它况且况且的声音更大了,隐隐约约还有颤抖的声音,它太害怕一辈子被困在这里了。
可是,在这里有什么不好呢?风吹不到,雨淋不到,X站也是个蛮大的火车站啊,为什么这么想出去呢?它况且况且况且的独自走在铁轨上,想不出为什么。
“请问,你们要换火车头么?”
“要啊。”
“你们要去哪里呢?”
“我们要去青藏高原啊。”
“青藏高原啊。”火车头呢喃道,仿佛看到了自己缺氧,然后窒息,然后曝尸街头,青藏高原的阳光很晒,于是它表面的油漆很快脱落了,没有多久,它成了一对破铜烂铁。不要去,不要去,它摇着头走了。
“请问,你们要换火车头么?”
“要啊。”
“那,你们不是去很远的地方吧?”
“不远啦。”
“不是首都吧。”
“不是啦,我们是要去南方啊。”
“哦,那就也不是青藏高原咯。”
“当然不是啦,我们去发风景秀丽的江南。”火车给它指了指那条铁路线,“我们要走这里哦。”
“啊……”火车头遥遥望了一眼,为什么这条铁路线离那些路线那么远,这个方向只有这一条铁路线,在路上会很孤单的,“只有你们走这条线路吗?”
“是啊,这可是我们的专用风景路线哦,路上风景很美的……”还没等火车说完,火车头已经况且况且况且的走了,于是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这个火车站里面问着同样的问题。
只有它自己听得出来,况且况且况且,声音越来越苍老了,越来越孤独了,大概,快要跑不动了,它懒懒地望着每天南来北往的火车,有着说不出的羡慕、嫉妒、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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