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梦想

  老师要我们回家作幅画，关于梦想。我左思右想不出，便去问妈妈，她在纸上拟了个样，勾出俩小人。我看出那是我，因为小人是驼着背的。而旁边那稍高的小人，我猜是她，脸上滞着笑脸，她扶着我，拍我的背，要让它直起来。旁边有山有水，她说：“妈妈的梦想就是带着你去旅行。”

  我也说：“那我的梦想就是带妈妈和你一起去。”我小小的手，在她手心里划了一圈又一圈。

  母亲节那天，我又画了幅画，画给妈妈。我觉得是冥冥中有人在操控画笔，画的妈妈脊梁弯的像老虾，山山水水似乎都在颤动、奔泻。我忽地想起小时候我许下的诺言，我去找在洗碗的妈妈，看着她摇晃的背影，我大声喊：“妈妈，我带你出去旅行。”我兜里揣着攒了很久的钱，它们在我口袋里显得惴惴不安，我不得不反复安抚它们。

  我的妈妈把背脊像弓弦一般拉起，她的手在围裙上甩了甩，问我：“你说什么？”

  我们行走在商业街上，亮堂的路灯照着我的兴奋，衬着我得意的脸。我跑的飞快，结果把妈妈抛在后面了，于是我马上折回来，因为我知道是我带着妈妈来旅行，我该是个大人了。我牵着妈妈的手，软软的，我回头叮嘱她：“别乱跑。看见喜欢的东西，告诉我一声。”

  我现在比我妈妈高大了，黄斑在她脸上定居着，又在街灯下缓缓蠕动。白发也搬迁到她的头上，我曾试图强拆，哪知道钉子户越来越多了。

  她的目光一直往前面看，确切地说是在看我。我故作沉稳地走，脚下却恍若生了股风，要使劲把我拽上去。我看到了KFC，闪着白灯，那个老爷爷也是苍颜白发的，满载一脸盛笑。我放开手，就似一匹脱缰的马蹿了进去。

  我出来时满嘴油水，嘴巴沉甸甸的，口袋却空空。我妈妈在旁边牵着我，嗤嗤地笑了。最后她还垫了钱，我吃的肚皮圆溜，一边打着饱嗝一边说：“今天我请客。”她带我回家了，又在黑夜与街灯的交汇处交融。途中我感到迷茫，因为我的梦想终没实现。

  我妈妈对我说：“又低下头了。抬头挺直背！”

  我挺直了背，抬着头瞥了妈妈一眼，她的头只齐我的肩了，她的黑发也稀疏了。她弓着背，在我的身旁，悄悄地伸长手试图牵我的手，又悄悄地错开了。我感到明朗了，想起了那幅画，才知道自己弄错了。前方好像一团迷雾被拨开了，在我身旁呈现出那幅画，与那两个奇特的梦想。这时候我妈妈已经走了几步，她正回头笑着，正拉着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