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母亲"捡"来的,当然,这是在长大后才知道的。从记事起,我的生活里只有她……
母亲每天总在做事:生火、挑水、煮猪食、喂鸡、刨地、缝衣服;下雨天不用下地干活,她就拿出一个小竹筐,里面好多五颜六色的碎布条、带颜色的线,缝缝补补。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光,可以和母亲呆在一起,院子里的雨打在泥地上,溅起土黄色的泡泡,泥水汇集到院墙角,然后通过一个排水洞,流到外面的沟里。
年幼的我经常夜里发烧,母亲背着我,嘴里咬着手电筒,跑到村子的另一头看村医、打针。那条土路坑坑洼洼,雨天全是泥,被太阳烤干后就变成老人的脊背——嶙峋,硬得硌脚。那条路母亲跑了好多年,我是畏惧它的,不光因为那个总拿着大针筒的村医,还有那条路必须要穿过的一片坟地。
母亲识字不多,她最大的兴致是看电视。1987年,我家买了一台黑白电视机。晚上,母亲和我倚靠在床头上: 新闻、广告、电视剧,啥都看。等我睡醒一觉了,电视还在嗡嗡作响,全是雪花片,母亲斜倚在床栏上睡着了。
夏天的雷比手榴弹还响,一会儿扔在屋顶上,一会儿扔在床底下,蓝色的闪电在"啪、啪"的巨响中把黑夜一次次撕开。我趴在凉席上,母亲拿一块小手绢轻柔地帮我扇风、赶蚊子。雷雨天都是会停电的,母亲点着油灯纳鞋底,她的女红不算好,但看着就是有意思……
冬天的湿气满屋子都是,被子总像没干似的。小孩子的手指和脚趾爬满了冻疮,又肿又痒。母亲把白萝卜切成小片,放在炭火边烤热了给我敷脚,一小寸一小寸地在脚背上挪。但那其实也不管用,手上的冻疮经常烂了,流出脓水,粘住手套,半天脱不下来。
母亲,连同那些快乐的苦日子,慢慢地就落在了我身后,我长大了,她却老了。我们离得越来越远!前几天,女儿的学校要求陪着孩子去看电影《我的疯妈妈》(苗圃主演,2008年上映的,原名叫《樱桃》),是我从头哭到尾,我想起了母亲的种种——她年轻时的样子、她凶巴巴地训人、她推着自行车送生病的我上学、她泪汪汪地看着我离开……
这个没有生过我却给了我生命的女人,就是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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