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的声音在我周围想起,每一次都害怕亲眼看见自己被压破的样子。那样我就不再可爱了。
马儿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蹄子和沙之间像有一个被挤压的海绵。不像那些轰隆隆过去的用四只腿滚动的家伙。它甩起来的尾巴在我的头顶飘过,呼呼声像我从没见过的柳树。
马儿没看见我,谁让我躺在这里一动不动呢。男人女人们经过,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偶尔还有别的声音出现。我想,这声音和我一样,是个孩子。
今天,我听到了最多的声音。这些声音是第一次听见,也将是最后一次。
鸟在天上飞过,好清脆的大叫一声。我知道它们假装不在意地很快从我头顶飞过,实际上眼睛把我看了个遍。很遗憾,我听不见声音从我嘴巴里跑出来。
海水在不远处进进退退,留下了好多贝壳。它们和我一样都还是个孩子。这会子,我没觉得那么孤单,也不再恐慌周围的声音。马儿和人群,谁会想要再次压死一条不活的鱼呢。
哦,可能那些没有气息的大轮子。发着脾气圈着沙土,我没听到它有尾巴摆动。可能是很短的,也可能没有。所有的声音中,这一种,最不喜欢了。
突然,有股浓郁的味道像气压一样逼进我的身体。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正在盯着我看,她的眼球转动着,散发出温柔的光。好多温柔和好奇的碎片跑进我的耳朵。她拿出发出咔嚓声的家伙,对我说代替我妈把我埋进日落里。
她用手指抚摸我的肚子,一条死去的鱼将不再变得光滑。我干巴巴的羞愧着。想象着她说的日落。
我没有那么想回海里了,被埋进日落里…身上覆盖金黄的余晖。周围被贝壳们围起一圈栅栏,我不懂她要做什么。
她在我旁边蹲了下来,手指碰了碰我。望着远方的大海叹息一声。不知从哪里弄来好多东西放在我的面前。我从未见过的。她说“这是白玫瑰”。
气味变得舒缓多了,我的身体里涌出一些湿滑感来。她的声音缓缓地流进我的身体,和以往畅游在海里一样舒服。
她在给我讲故事。
“一条绳子上挂着好多人,他们看起来像一群被拴住了腿的蚂蚱,蚂蚱你知道吗?就是一蹦一跳的藏在玉米或者野草里的东西。嗯…简单来说,就是没有尾巴。玉米和野草,我想你也知道。它们就像海里的珊瑚或者海草的存在。那群排成一竖的渔民,在拔海比赛一般,想把大海拉上岸,这样就会有无数的鱼和蟹被搁浅了。
我猜,你听不到它们抗拒的声音吧。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是否有耳朵。或者,现在就像电影里那样,你化生成一个精灵飞在空中听我说话。至于电影呢,大概理解为和大海一样,里面有两只与你无关的螃蟹打架,但你看了会开心或者伤心的东西。”
她又拿出有咔嚓声的家伙。把远处吆喝的人们咔嚓几声。一不留神,她突然变得特别高大起来。刚才的声音变得格外遥远。有一大片东西在我头顶晃了半天,我以为就要掉下来砸到我了。我要碎了。
然而,晃动之后只剩下一片空白。再也没有这样的声音接近我了。原来,人类的声音是像波浪一样起伏的。一段时间之后也会像潮水退去一般。我躺在沙滩上,不断回想起那样的声音……
也许明天,我就要腐烂。在腐烂之前,我听见了人类,听见了马儿和鸟。至于没见过的蚂蚱,做一只蚂蚱会很不一样吧。它们竟是一蹦一跳的。
我在月光里,静静地躺着,不再拒绝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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