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鲠在喉

“倒霉透了。”一家四口正在吃晚饭，小伟突然听到妈妈一声埋怨。小伟不知就里，停住了筷子。像暴风雨扫过海面，他爸爸，她奶奶，几乎是同一时间停住了筷子。“怎么回事？”小伟还在怔怔发呆的时候，他爸爸赶紧问了一句。“喉咙被鱼刺卡住了。”他妈妈无奈地说。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小伟下午放学被老师罚扫地了，原因是他与同桌小明发生了口角，并动手打了一架，小明的额头被磕破了一块皮。小伟妈妈气不打一处来，在吃晚饭之前就在唠叨个没完没了，吃晚饭时仍在生闷气。要知道，他妈妈可是吃鱼能嘴，家里的鱼头鱼尾她全包了，但从没发生过像今晚这样被鱼刺卡住喉咙这么回事。

“喝醋。”小伟奶奶经验多，积极推荐她所谓的独门秘诀。他爸爸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遇到事情只知道害怕，此时已经六神无主。经他奶奶这么一提醒，赶紧去倒醋。满满一酒盅，至少有二两。他妈妈平时就不喜欢喝醋，现在更不愿意。他妈妈扔下筷子，走进卧室，一个人生着闷气。他爸爸是个跟屁虫，端着醋，跟在他妈妈后面，一个劲地劝说“喝点吧。”他妈妈的喉咙不舒服，不想多说一句话，于是用眼睛瞪着他爸爸，用脚跺地，闷声闷气地回绝“不喝。”他爸爸见他妈妈生气，也生气了“好心当做驴肝肺。好心好意还不领情，不喝拉倒。”

小伟妈妈终究还是明事理的人，一家人因为她而冷了吃饭的场子，她于心不忍。于是，她出来喝醋。她端起杯子，一小口一小口抿着。此时不是因为醋酸，而是因为嘴张不大，只要稍微张大一点，喉咙就隐隐作痒，一个劲地咳嗽。

这顿晚饭是草草上场，又是草草收场，前后不到十分钟。小伟奶奶是个急性子的人，见媳妇碗里稀饭还有许多，于是像劝大姑似的劝道：“吃一口苋菜，也许鱼刺就能裹下去。”小伟妈妈心里知道，苋菜是吃不得的，因为她感觉到有一根很大的刺横放在喉咙里。为了给晚饭画个句号，她像喝醋似的，什么菜也不要，就么白稀饭，一点一点地从喉咙一侧慢慢地咽下去。

小伟妈妈是个书迷，尽管有鲠在喉，但她还是拿起kindle，一个人在卧室里静静地看。平时这个时间，他妈妈要么跟他，要么跟他爸爸，一起出去散步。今天因为这个意外，散步被取消了。

小伟妈妈感觉今晚时间走得特别慢，她看了一会书，就到厨房给家人削苹果。她削了一小块，塞到自己嘴里。她不是想吃，而是想看看喉咙能不能吃得了东西。不行，一阵猛烈的咳嗽，吓得她把刚塞进嘴里的苹果又给吐了出来。难受继续着，好不容易熬到二十二点，她丢下电子书，洗澡睡觉。

在夏天里，晚上吹着空调睡觉，是一件很舒适的事，可小伟妈妈今晚感觉不行。鱼刺太捉弄人了，平躺着根本睡不了，因为那样，喉咙就像灌了浓烟似的，呛着难受，不得不变换姿势。动作稍微慢一点，咳嗽就会嘟嘟嘟，一声接一声，如同连珠炮。侧着睡，还要侧个方向，让鱼刺空挡着。要不，跟刚才平躺着睡没什么两样。

小伟妈妈在家承包了洗衣服的活儿。第二天一早，她忍着喉咙的不适，把家里的衣服洗了。吃早饭时，不管婆婆怎么喊怎么劝，她就是不上桌子。小伟妈妈平时不小心也吃过鱼刺，可那都是小打小闹的，咳嗽一声或者吃口蔬菜，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事情给解决了。她感觉今天不行，非得去趟医院不可。别说吃口菜，就是喝口水，她都不想了。

墙上挂着石英钟，时针终于指向了八点，小伟爸爸带着妻子去二院。人未到，电话先到。“喂，小妹，我找你有点事。”“什么事？你说。”“我的喉咙被鱼刺卡住了。”“你人在哪里？”“在你医院的门诊部。”“你等我一会，我马上来。”小伟姨娘在二院上班，他妈刚才就是给她姨娘打的电话。五分钟后，小伟姨娘从门诊四楼下来了，手里拿着眼鼻喉科的挂号单。挂号单拿得越早，等候的时间就越短，小伟姨娘接到电话后，第一时间就拿了挂号单。

在门诊部，医生叫小伟妈妈张开嘴巴，用肉眼往里面看了看，但没看到鱼刺。后来，医生用了一面特殊的小镜子查看。为了不挡视线，医生用一块纱布裹住舌头，往外拉。那一刻，小伟妈妈心里难受极了，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伸着舌头的面相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等会叫刘老师带你到后面住院部把鱼刺取出来。”医生检查完毕，对小伟妈妈说。小伟姨娘在医院资历比较深，年轻的医生大都这么称呼她。

出了眼鼻喉科门室的门，小伟妈妈正准备找她妹妹，不曾想她妹妹正从四楼下来。今天周一，她的事情特别多，忙得脚不点地的。

在住院部，麻醉师先在口腔里喷洒麻醉药。那滋味比过去的市钡餐透视还要难受，像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一个劲地想往外吐。“忍一会。”小妹在一旁安慰姐姐。也许是麻醉药起了作用，不适感昙花一现，只一会，就渐渐消失了。等小伟妈妈感觉好受一点，药剂师又叫她张开嘴，又喷了一次麻药。这次感觉和上次感觉大同小异，只是消失的时间更快。我私底下认为，上一次没喷到的地方这次被喷到了，所以又一次呕吐感。等这次呕吐感消失，整个口腔是麻木的，是说不了话的。

走进手术室，医生问：“鱼刺卡在什么部位？”小伟妈妈像个哑巴，用手指从鼻梁处竖着划了一下，意思是卡在中间。手术室里有张窄窄的床位，小伟妈妈本能地认为要躺上去，于是用手指指自己的鞋，意思是问要不要脱鞋。“不要的。”医生赶忙说，几乎是同时，小伟姨娘也这么说了。

现在的医疗器械先进，医生的医术也高明。小伟妈妈躺在床位上，从喉镜进入口腔，进入喉咙，医生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把鱼刺给取了出来。

手术医生在用喉镜时，对舌头的处理，跟门诊部医生一样，也是用纱布裹着它往外拉。不同的是，上次是医生捉着拉，这次是自己捉着拉。也许是第二次，也许是木然感，也许是万不得已，反正小伟妈妈这次反应没有上次强烈。

鱼刺取出后，医生放在一张餐巾纸上，让病人自己，让病人家属，看一看，以确认手术顺利成功。

那一刻，小伟妈妈别提有多高兴了。出住院部大门，她快步如飞，仿佛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一下子拥有了整个世界。

“慢点。”小伟姨娘怕姐姐的高兴一时过了头，生怕姐姐把透亮的玻璃墙壁当成敞开的大门，在后面着急地提醒着。小伟妈妈真的好高兴，仿佛把之前所有的加起来都抵不上今天这一个。

小伟妈妈早饭没吃，但是现在还是不能吃，因为麻醉药还没完全消失。不过，这些都不是事了，跟之前的不适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大巫见小巫了。“一两个小时之后才能喝水吃饭。”小伟妈妈记着医生的嘱咐。一个小时后，麻醉药虽然基本消失了，但她坚持到十二点才开始进餐，早饭中饭算一顿。

刚吃完饭，小伟姨娘就打电话过来，问他妈感觉怎么样，问有没有吃饭了。“吃过了，感觉挺好的。”小伟妈妈说。“那就好。”小伟姨娘放心地挂了电话。

人总是在跌倒一次之后才感觉没跌倒时的舒坦，并倍加珍惜。“快乐第一，健康第一，生命第一。”小伟妈妈用自己的亲身体验告诉大家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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