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視鏡里【微型系列之十一】
午夜的倦怠次第雪化,幽暗银白,舞者波浪式地醒来,虫鸣在剑鞘中痒着他们的耳膜。
龙眼树下的大波,睁开惺忪的双眸,禁不住哈气之际,讶异于装修中的民工们,心无旁骛地“日啖三百颗”,轻声嬉笑,照老板的话说“为有这么好的福利”而暗喜。民工们或裸露上身,或拍着沾满土屑的脚板,用土话议论着飘然而至的酒香,那是想像中的一次会饮,就像我们在古城庞培的神秘别墅中见到的壁画:先人们解忧的美品已所剩不多。
大波起身,踱步,双手揉搓翻转,口中似语未言。储存在她眼中的仍是黄昏的暧昧;暖洋洋的夕晖,邻近私房菜人家“含哺而嬉,鼓腹而游”的食客;一些寂寥的树,透着紫色。民工送上一串龙眼,道:是这院子里的,天下第一甜,老板们都还不晓得!大波顿感暗潮涌动,暝色袭来,黄昏倏然不见,夜幕铺天盖地,浩浩荡荡地逼向子夜,直取酒库中的佳酿,然后优雅地倒入杯中,玩起左旋或右旋的品酒游戏。据说这里有上千种红酒;此夜,会醉到何时?这灵魂出窍的夜,在摆脱了一切的羁绊,让火与潮湿的本原结合后的快乐使者,给刺激和威慑到何时……
舞者轮流低吟,模仿无形之虫对有形利器的爱语,剑鞘在他们的手中丢来掷去,醉眼空惊,言辞尽失,却原来是酩酊大醉后都会有的仪式,只为了博得大波一句:待我病好了,就将之撕烂。
大波轻啸一声亦起舞,龙眼树下,芒果墙衅,只见她“撕烂”着黄昏后的美丽与哀怨,夜未央时的“微热,37。2”。她还哼起了小野丽莎的歌:“昨晚 我梦见你 是个非常美好的梦境 为何你如此完美呢 可爱的你啊”。大波并非故作陶醉,只是小试身手,待会儿她还有任务,她要展示一双大乳代替手的功能,夹住酒瓶,凝神,运气,左右旋转中瓶塞渐渐拔了起来,酒入杯里,罩着一层稀薄的乳香,这样的醒酒方法为大波独创,吸引那些腰缠万贯的了不起的人物,甚至向有关部门建议在那附近盖一座小机场,以方便他们的专机不用停到20公里远的火柴盒机场。这些人当中可有马云,马化腾,马尔萨斯,马基雅维利,加西亚-马尔克斯,老马和卡尔·马克思?说有就有。
“ 自古以来,红酒就以它卓尔不凡的外形和品质吸引着无数的豪客俊杰。它在杯中光亮清澈,宝石般的柔滑细腻,散发着沁人的芳香。”大波本想暗比与她炽烈的灵魂所溢出的香气“有着牧歌般的相似”,不知何故,她缩了回去,转身向民工招招手,三步并两步上了“传来《一只在树上思考哲学的鸽子》之歌”的二楼。
幻觉永存,眼看它白影以方阵之势侵门踏户,窗帘搔首弄姿,固定多年的窗户早已暮气沉沉,前后摇动,寻思挣脱。
民工们如梦初醒,赶忙操家伙干活,有几个姓不同名皆唤作“熊起”的忍不住言道:咋就这么妩媚动人,娶回家做老婆都不舍得睡,看着就香甜。
这些都是谁教你的,名著吗?有这闲工夫你倒车技术学好点会死,你这个括擦王,你是把后备箱当娼妇爱怎么撞就怎么撞的“不举”第五期患者——金山银海有何用……“现在我们请董事局主席许多久太平绅士给我们红酒的启蒙,也就是传授智慧直达天听——”
“诸位贤达,我对红酒所知不多。据说它永远是贵族的最爱。而大波的寒舍除了专设有贵宾待遇外,有钱都可以来。有钱人应该知道自己有多么享受,历史上,葡萄酒总是和戏剧、政治、宗教、战争纠缠在一起,跟恋情难舍难分。有葡萄酒的地方,就有伟大的故事。自由女神,引领我们前进!”
此时从房间来到阳台的大波,为了这些伟大的故事,她双眸正发生着变化。黄昏和夜晚交替出现。当黄昏已临,那些污秽、残酷和短暂的人生中的人们,焦躁地寻觅着夜晚的去处,“昨晚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还好有如许神奇的红酒静候夜色中,让他们灵感随之而来,不但感到浑身是劲,甚至发觉自己的情人比别人的情人更加漂亮可爱。这个夜晚,所有的晚上,像爱情/爱琴海/地中海般瑰丽。
一层透明薄纱遮住了大波的身体,她似乎正在找机会看看那些舞者,丢累了剑鞘后,会上来喝酒呢,还是和民工一道,又去摘龙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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