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从灵堂回去拿点东西，推开大门，上厅的那个房间还亮着灯。灯管还是淡淡的白色，那是老张还没睡觉的标志。仿佛我的耳边立即传来熟悉的问候呼声、咳嗽声“小武吗？”
可惜呀~
这只是自己的幻觉，内心的虚幻的希冀。
女儿回家第四天了，明明看见了，清晰地看见老张躺在自己的床上。插上了氧气管、尿管、呼吸机，肚子还是有规律的起伏。只是不能说话了。偶尔见到他手动了动，两次动了几次，自己挪换位置。明明知道你已经没有言语能力，屋里传来叔叔们的聊天，仿佛我的耳边一阵一阵传来你的声音，那么熟悉。仿佛你也在家长里短鸡毛蒜皮讨论正起劲，甚至有时候会面红耳赤，青筋暴突。激动的时候，尽显农民本色，“呸——”往地上吐口痰，然后接着热烈讨论。仿佛叔伯们的声音里，又听到你的声音，对国家热点新闻、时事政治发表慷慨激昂的看法……
这些都是幻像，内心虚空的愿望。
早晨醒来，下楼梯，眼睛不由自主飘向了你的房间，房间亮着灯。里面空空如也，床被搬走了，被褥、衣服被搬走了。两张老旧的木沙发，那张四四方方的小茶桌，油漆全然掉落，颇具古色古香的木面，在诉说着他们有一定的历史。这是你来过、生活过的痕迹。
小小的房间，墙面斑驳，白色的石灰不时掉落。这里还留存着你细致掩饰的痕迹，墙壁簌簌扑落一些石灰粉，你用白色透明的塑料，用图钉细致钉在墙壁，防止石灰弄脏挂在墙壁的衣服。
床拆了，衣物收拾好打包清理走了，这样一来，你的房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一看的地方。一扇墙留着老式的、嵌在墙里面的壁橱，水泥做的。另外一扇墙还有个后门，后门出去就是隔壁家破败坍塌的一扇老墙。还有一张书桌，从我记事起就有的那个书桌，据说是你们结婚的家具。想必当年是色彩鲜艳，可爱甚至时髦的。现在已经斑驳脱漆，不见当年的色彩。左右两个抽屉，还用锁紧紧的锁着，里面是你几十年一辈子的宝贝心血和现金财产。这两把锁，仿佛在诉说这张书桌的弥足珍贵。在向我们诉说它的最后的倔强。
你的日常起居，你的言语，你的欢笑，你的恶骂，你的呵斥，你的彷徨，你的无奈，你的痛苦，你的盼望，你的希望……在这个房间来回闪现，一幕一幕在我的心头。事实上，房间已经空空如也……
我的心真的痛。痛着你的痛，痛着对你的期待，痛着你的呵斥怒骂，痛着你的彷徨无奈，痛着你的苦苦挣扎……
痛着你的欢声笑语，痛着你的小确幸，痛着你的小得意，痛着你的小心机，痛着老谋深算……痛着我的兄弟姐妹，在最后，在你人生最后的时刻，我见识到了人性、人心……
佛认为“子女与父母之间存在一种相互的业缘关系，这种关系是由过去的善行或恶行所决定的。”老爸，你走了！以后你永远没病没痛，按照你自己的心愿随心所欲。
老爸，你走了！我该继续伤痛还是解脱？解脱吧，在最后的时刻，你只插了两天管，就永远走了！解脱吧，80岁在世人的眼里，你也是高寿。难为你和病痛抗争一辈子！解脱吧，病痛折磨一辈子，最后在自己家里、你的是的孩子陪着你最后一刻，也算是安详离去！解脱吧，从小到大的恐惧缠绕着我，生怕父母亲哪天就离开我们，随着你的离去，最后一刻，我不害怕了。我也学会放下，学会解脱。解脱吧，我不用再担心你的病痛，不用再牵挂你的喜怒哀乐，不用再每个月给你打钱，不用再担心哪个兄弟姐妹不给你钱用，不用再担心你的治疗费药费，不用再听你的各种诉苦吐槽，不用再嫉妒你的偏心偏爱，不用再担心你的大女婿每次听你“洗脑”……
人生一场梦
人生黄粱一梦，梦里啥都有，醒来赤条条无牵无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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