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军
每年新学期开始,便是给班主任分配班别的时候,学校几十个班,学生的素质不同,每个要做班主任的人,都希望可以选择到好的班级,因为好的班别往往是让人工作减半。那一年,我被学校安排担任一个清一色的男生班,几十名男生,虽然都是十六七岁的年华,可是个个发育得好,个子比谁都高,相反,我这一个班主任站在他们中间,真正是小巫见大巫。
那个班的班主任工作,我做得很难,那些年流行古惑仔的电影,他们于是模仿这些人物角色,不是去泡妞,就是三更半夜不回学校,呆在游戏室里面通宵达旦,有时候还会在宿舍集体聚赌,有些学生还会偷钱,总之什么人都有。那时候我刚刚出来社会不久,比他们也只是大那么几岁,又没有做班主任的丰富经验。
面对不同层次的学生,有点无所适从,打也打不过他们,骂也骂不过他们,事实上也是这样,在军训期间,他们很听话,偶然骂一下他们,他们也会害怕,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方法明显行不通了,无论你怎么说,他们就是不听。
当年我做了用关心这两个字之外,其他方法都管不着了,平时买一些东西给他们吃,也经常找他们单独聊天,思想工作做得很多,他们也慢慢地接受了我。每个星期四晚上,总有学生过来主动找我,因为他们明天要回家,钱用光了,没有车费,就得叫老师来借,他们是光明正大一般,我这边也是乐于施受,大家相安无事。
记得快毕业的那几个月,有一次学校组织大家去深圳旅游,那天大家玩得很开心,回来时候车子刚刚开出深圳,突然间半途坏了,司机马上开出高速公路,然后打电话回总公司,叫人开车过来接我们,然后司机和导游跟着另一台车走了,只留下我和自己班的几个个男生在一起。
当时已经是凌晨一时了,这班人没有受到半点坏车的影响,倒是白天游玩余兴未尽,一班人在路边不断地跳来跳去。我看看四周,都是一些建筑工地,蛇虫鼠蚁这些只是小事,地面上还隐藏着一些深井什么的,可是这些学生,在那里四处乱跑乱窜,时而高呼,我于是撑着嗓子叫喊他们,可是没有一个人肯听我的,我的喉咙都沙哑了。
我当时十分担心,不明白学校为什么只安排我一个老师在这里看守几十个学生,面对这个已经兴奋得不受控制的人群,我突然间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会跑到这样的一个荒山野岭来,刚刚步出社会那两年,四处碰壁,工作不顺利,感情也没有着落。
那一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适应不了初初出来社会的种种压力,还是面对眼前无法控制的局面,我突然间坐了下来,然后一个人默默地哭了起来,很快地,我听到一个学生对着大家大声说,老师哭了,大家快些过来!这句话象一张刀片划破了整个时空,瞬时间,天地之间立刻平静了下来。
紧接着,所有学生一下子都跑了过来,他们没有问我为什么哭,也没有人安慰我,一个个很明了事理的,然后挨着我,乖乖地坐在我旁边,几十个男生,就那么整整齐齐地坐着,大家那么的安静,默言相对,没有一个人肯说一句话。
正值初夏,晚风吹过,空气格外清凉,我看着他们天真纯朴的面孔,又一次感动地哭了,想着我们做师生这么长的日子,朝夕相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样,可以这么平和地相对,我突然间感觉我们不象是师生关系,反倒像是家人,象是兄弟一般。
那是我出来社会的第一次哭泣,万万想不到是在自己的学生面前,我也许有些软弱,未免感情用事,我知道我自己很爱这一班学生,我也感觉到,他们也很喜欢我这个老师,只是青春的反叛让他们难以受到束缚,我知道我不能够要求他们太多,每个人都对我很尊重,他们应该有着他们这样年纪的一些东西,我没有责备过,真的,他们需要一定的时间去成长。
那是我做老师时期最难忘的一次经历,也是我和学生最平静的一次相处,两个月后,他们便毕业了,大家各分东西,到现在过去快二十年了,我们都没有联系,也没有再见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