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叶还是要煮得好。”她小心翼翼地调节着酒精灯的灯蕊,好让火苗正对着铁壶底部。幽幽的火光舔舐着铁壶底部,黝黑的生铁渐渐变成暖红,“而且还是得用铁壶才行,西洋人的石英壶可不行,咱们老祖宗喝茶喝了几千年了,懂得的道理自然比他们多。”
“电热水壶烧起来不是更快吗?”他坐在桌对面提出疑问。
“柴火是有力量的,那是生命对大地最后的馈赠。”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用柴火?”
“要爱护环境!”她白了他一眼。
他一时吃瘪,只好专心看着铁壶。壶嘴处慢慢飘出白气,他能想象得出泉水在壶中滚动冒泡的样子,“好了好了,水开了。”他伸手去揭壶盖。
“别动!”她打掉他的手,“这会还只是‘小沸’,再加热一会,让整个壶温度一致,达到‘大沸’,茶叶才能完全舒展开,真正的入味。”
“这么讲究?”他老老实实的等待着。
又过了一会,等到壶嘴冒出大量的热气的时候,她动手熄灭酒精灯,放了一茶匙茶叶进去,然后又闷上壶盖。
虽然火已经停了,但是余温仍把水烧得沸腾,升起的水雾中弥漫着一股茶叶的清香。他用力地嗅了嗅,觉得整个人都很舒服。他看着她掐着秒表计时一脸认真的样子,突然觉得她很好看。
“好了。”她合上秒表,提起茶壶,给他斟茶,细长的水流划出优美的弧线,准确的落入茶盏中。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认真做事的时候很漂亮?”他觉得这时候说这句话恰到好处,正在斟茶的她正好处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无法拒绝。
“有。”她白了他一眼,“昨天我给你煮茶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
“那你同意了吗?”他让茶盏在手心里转圈,温度逐渐传遍他的全身。
“我在六十年前就同意了。”她给自己也斟了一杯茶,隔着桌子和他对视。
他已经不年轻了,但是纯白的头发还是梳得整整齐齐,他变得又老又笨,只剩那双眼睛,偶尔会闪出年轻时的光彩。几年期前他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症,渐渐忘掉了她。但是呢还是会偶尔突然的“表白”——即便再次相遇,我还是会喜欢上你吗?
“喝完了记得去上厕所哦,要是你再尿在裤子里,我可就不喜欢你了。”她看着他“威胁”道。
窗外,寒冬料峭。“是个喝茶的好季节。”她笑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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