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水工

我发现，这两天只要我上班，就能看到那个又矮又胖又黑的搬水工进来。

他进来前，看下办公室里的水有没有饮用完，如果饮水桶是空的，他就会把空桶拿下去，再换一个装了水的桶进来。

我们的办公大楼是在五楼，而且没有电梯，可以想见，搬一桶水上来是需要费多大的力气，何况他上来不可能只提一桶，应该是一手提一桶。每次看到他气喘吁吁的样子，我就感觉诧异，原来是我没有同理心。

每次我看到他气喘吁吁又大汗淋漓的样子，心里只有感到厌恶，只盼望他不要靠近我，就在他走进我办公室那水桶的时候，我也会赶紧退后两步，生怕他的臭汗溅到我的裙子上，生怕他的汗味灌进我的鼻孔里。

他仿佛也有自知之明，每次进来看我一眼，问一句还有没有水，如果我说有，他就退出门外。如果说没有，他才会走进来，然后提着水桶匆匆离开。整个过程不超过30秒。

我甚至都闻不到他身上的汗味，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办公室门外的走廊。有时候我会走到门外去看他从大楼的各个办公室穿来穿去。从这扇门到那扇门，简短的问话简短的停留，然后提着一个又一个空桶匆匆忙忙离去。

这本没有什么。搬水换水是他的工作，也是他赖以生存的饭碗，只有让别人满意，让人觉得他诚实，他的工作才可以继续无限的延长下去。

后来，有一次，我发现桶里还有一个手指头高度的水，他居然把这个桶拎了出去。等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很远。

还有相似的情形发生在其他的办公室，有人就说，还有这么多的水都可以喝一两天，一桶水要几块钱，这么多的水倒掉也是浪费。然后让他把桶留下。

他傻傻地笑了一下，就把桶留下来，又匆匆地走了。

当我们大家都意识到他有这个行为的时候，一看到他进来，就会是先看一下桶里的水，如果还有，就不让他换。只有当桶里再也压不出水，才让他把桶提走。

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可说，每次气喘吁吁地来，又匆匆忙忙离去。

上一次又是我值班，我刚把门打开，就看到他侧身走了进来。快速走到放在门边还剩下一格水的水桶旁看了一眼，就想提走。我赶紧说里面还有了，下次来吧。他听了我如此说，只好又悻悻地放下水桶，转身走了。

但是其他的办公室刚刚被我打开，里面还没有人，我来不及去看他，他已经提了一个还有大半桶水的水桶，匆匆走了。

隔了几天又是我上班，他又上来了。先是进到我的办公室看一眼，我说还有，他就转身走了。我马上意识到，他一定又是趁这个机会想去别的办公室提还有水的水桶吧，于是我赶紧走出办公室，站在走廊上看。果然，不一会儿，见他提了一个里面还有水的水桶出来。我正要说他，他却大声问我：“还有水票吗？”

恰好这时，从厕所里走出另外一个办公室里的女人了，水票在她那里。他赶紧对她说“快给我水票吧。”

我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走进了办公室里。

生活有多艰难，人就会有多计算。虽然水不贵，但是走那一趟，就要出汗出力费时，都说无利不起早，来了就要撸一点羊毛，何况这还是一个庞大的单位机构，谁会在乎这一星半点点的水。

都说骆驼身上扒一根毛，都可以养活一家人，或许这真是普遍人的想法吧。我不好去评说谁对谁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