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5

王真人又回到17岁那一年。

那时候王真人还叫王赟，他在星际空间站度过了人生的前17个年头。

那时候，空间站仍然居住着上千名人口，那是人类自由派最后的余孽，宇宙中的流浪者。

王赟却始终无法融入这群人，只因他有一种天赋——他可以听到人的潜意识，那布满阴暗和欲望的泥沼。

他看到满嘴仁义道德的人，却在心里咒骂彼此；他看到男领导对女下属关爱备至，却抑制不住喷涌淫邪欲望；他看到保姆对自己露出亲切微笑，却在意念中对他拳脚相加。

王赟过早的看清了人类的邪妄，陷入无法自拔的颓丧中。

直到17岁这一年。他在梦中遇到了魇魅。

魇魅是游荡在宇宙中的存在，靠吞噬意识而活着。它告诉王赟，如果不停地吞噬其他生物的意识，就可以像它一样摆脱肉体束缚，彻底变成灵体。这才是宇宙中最高级的存在形态。

王赟喜极而泣，他拜魇魅为师，开始在梦境中学习意识控制与吞噬的能力。和他一起学习的还有一个虫族的灵体，它依靠将后代寄生在其他生物体内，实现意识的交流与控制。

渐渐地，王赟能够在清醒状态下与其他人进行感应。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已经能够通过梦境和感应控制其他人的行动。

这一天，王赟随空间站的同行降落到一颗星球采买。这颗星球的主宰是头上长着两支触角的奇怪种族——卡西人。

“你卖的是什么？”一个蓝色头发的卡西人女孩走过来问。他看到了王赟摊位上兜售的各类首饰。

“这是手工项链。”王赟捡起一条蓝色水晶项链，答道。

“真好看，给我来一条吧。”女孩开心地笑起来。

王赟听到了女孩的潜意识，像一条涓流小溪。他刚刚发现，原来潜意识竟可以如此澄澈干净。

王赟和女孩恋爱了。

女孩名叫橙子。他们每天腻在一起，做了所有情侣会做的事。

而女孩的父母终于发现，他们痛斥王赟是流浪汉在高攀，最终软禁了女孩，断绝了两人的联系。

王赟气急攻心，他找到了魇魅。

魇魅说：“只要吞噬了他们龌龊的潜意识，他们就会看到真相，放下一切偏见。”

“可我并不会吞噬。”王赟说。

“借你的身体给我作为媒介，我帮你完成吞噬。”魇魅说：“我已经好久没有吃到东西了。”

王赟没有犹豫，他让魇魅控制了自己的身体，而他的意识则陷入了一场旷日的梦魇。

在梦中，他走入了一座巨石堆砌而成的宫殿，如迷宫般复杂延伸的甬道上，四处隐藏着难以辨明形状的蠕动身躯，正发出邪恶的咏叹。他沿着甬道狂奔而去，无意中撞倒了一座巨型书柜，无数卷轴散落而出。

王赟捡起一卷仔细辨认，轴体布满各种无法理解的诡异符号，却依稀能辨认出“求生”二字。

打开卷轴，只有一句话：“击垮你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王赟摇摇头，表示无法理解，又随手捡起一卷，在轴体上大概看得出“求死”二字。

打开卷轴，又是一句话：“永恒的是无意义，长眠也只是一瞬间。”

王赟皱起眉头，又拿起一卷刻有“问天”字样的卷轴，打开之后，看到：“你不懂，是因为你是你。”

突然，黑暗中传来低沉而震慑心肺的嘶吼，王赟头脑炸裂，心胆俱碎，生生从梦境中被踹了出来。

他借着自己的眼睛，看到了另一幅地域图景——所有的卡西人陷入癫狂，竭力厮杀，残肢堆叠，血积成潭。

他发现魇魅仍留在体内，便用意念问他缘由。

魇魅说：“我说过，当潜意识被吞噬后，人们便会看到真相，只是真相太过震撼和惊悚，人们几乎都会变成疯子。”

魇魅继续说道：“我也吞掉了你的潜意识，为何你却没有疯癫。”

王赟苦笑道：“我进入一座诡异宫殿，看到一些不知所云的卷轴。”

魇魅惊道：“那必然是旧日支配者的宫殿，你居然看到了原始卷轴。告诉我卷轴的内容。”

王赟道：“你的邪恶让我呕吐，请离开我的身体。”

“我没有这个打算。”魇魅道：“我的灵体离开肉体之后丧失了吞噬能力，已经日趋萎缩，我原以为可以像旧日支配者一般走向彻底的意识形态，却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你的肉体天资敏锐，是千载难逢的好胚子。所以，对不起了，我要占有你。”

“你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王赟集中念力，仿佛要把身体中的一切排空。终于，魇魅被剥离了出去，在落败的前一秒钟，它报复性地吞噬了空间站中所有人的潜意识。

王赟收复了自己的身体，却完全兴奋不起来，他仿佛失去了喜怒哀乐的能力，他身体的一部分已经彻底地消失了。

他赶到橙子的家里，在断壁残垣中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橙子，她手持一把薄如蝉翼的尖刀，怀里抱着一颗闪着光泽的黑色圆球。

“不要靠近我！不要伤害我的孩子！！”看到王赟接近，她用最后一丝力气，歇斯底里地喊道。

王赟蹲下身体，双手举高，说：“橙子，是我。你认得我。”

橙子被他的意念催眠，终于恢复了冷静，哭着喊道：“你…终于来了。”她举起黑球，把它送到王赟怀里：“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王赟抱起她的身体，说道：“我们要一起。”

橙子捧着他的脸，说道：“我已经到头了。闭眼之前，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王赟道，他的眼已流不出泪水，尽管他觉得此刻他应该哭两声。

“卷轴上到底写了什么？”橙子问。

王赟愣了一下，身子猛地一缩。

“我不记得你问过我这个问题。”王赟对橙子说：“能再次看到你真好，只是我们再也回不到17岁了。”

魇魅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很高兴我们一起回顾了你的残酷记忆，王真人。你的意识还是那么清醒和坚韧。”

“可惜你还是有肉体的束缚，当肉体在寒冷、饥饿中忍受痛苦，你的意识也会渐渐模糊，终有一天你会迷失在我的梦魇中。”魇魅继续说道。

此时，王冰冰还在空间站中演算坐标。

“应该没错的吧，这个位置在泰星。”王冰冰对蔡小鳄说。

“那边适合人类活动，可以传过去。”蔡小鳄说道：“虽说如此，可是你去了又有什么用。如果真是怪物们盘踞在那，倒不如让我过去切肉。”她边说边摆弄着蝉翼刀。

王冰冰说：“不…不行，太危险了。”

“你爸才是太危险了。”蔡小鳄说：“我还有很多事情想问他呢。”

“可…可是”王冰冰不知道如何说服她。

“你是不是傻啊，有人要替你冒险还不高兴？”蔡小鳄不容分说，开始穿起兔子战斗服来。

“我不傻的。”王冰冰低着头，像是自言自语：“我爸说，我的潜意识里有一头猛兽。”

“那等猛兽放出来再吹牛吧。”蔡小鳄笑道：“现在赶紧帮我传送到泰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