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罐头男孩

罐头男孩

作者: 漂泊者 | 来源:发表于2015-07-31 13:03 被阅读33次

                           (一)

村尾有个男孩叫小影,不过我们基本不叫他这个消失在田野和牛羊哀叫声中的名字。据说他有一宝贝,而这个宝贝是一个罐头,护罐头比护他家的牛羊还认真。因此我们叫他小罐头。

小罐头家本来不住村尾,可是由于八岁时,小罐头的母亲得了一种恐怖的病,被耳朵灵敏的村民听见了,报告给了村长,在村长的英明指导下,他们家被顺利的赶到村尾住,过上了陶渊明式的生活。

在被赶到村尾的一个月后,罐头妈走了。爸爸哭了,哭完蜷缩在墙角,默不作声。小罐头那时还小,只知道爸爸哭了,他就跟着哭,爸爸不说话了,他就安静的坐在爸爸身边,不说话。

安葬完罐头妈,爸爸的身体好像也被抽空一样,丧失了一半的劳动力,只能种很少的地,勉强维持着生活。

                         (二)

十岁时,村子里来了放露天电影的,全村老老少少提前一小时便跑到晒谷场,小罐头和罐头爸也不例外。小罐头手里拿着两个板凳,有说有笑的跟着爸爸后面,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看这个所谓的露天电影。很是好奇电影是什么东西?

到了晒谷场,大家议论纷纷,很多人指着那个在泥地里插上两根竹杆,再在竹的顶部系上一块白色幕布,不知是干什么的,心里纳闷一块布也能放出来人吗,那可真是出鬼了!

虽然小罐头和罐头爸来的比较早,但在村长的英明指导下,被安排到了一个拐角处,光线暗,而且周围有许多杂草。板凳放好,罐头拿出过年时剩下的两个糖果,给爸爸一个,自己留了一个,放进嘴里,嘴角微微动着,闭着眼,摇着头,好似吃了山珍海味在慢慢品味。虽然是软糖,却被吃成了硬糖的感觉。

布景突然亮了,上面蹦出来三个字——地道战。这时晒谷场上更是吵闹起来,感觉很是稀奇。当然小罐头也不例外,他站了起来。紧随着电影的进行,村民也慢慢安静下来,当日本侵略军在冀中平原上“大扫荡”实施了三光策略:“杀光、抢光、烧光”时,村民又再次躁动起来,小罐头更是折断身边的杂草,挥手一扔,眼睛里冒着火一样,愤愤不平。冀中人发由于军力不足,不能对抗敌人,就创造了新的斗争方式----地道战,看着剧情有些好转,小罐头悄悄从场边溜到前面,跑到了机器设备那里,挠着头腼腆的对着放映师傅说:“叔叔,你可以教我怎么把这些人拍下来吗”

这话可把师傅逗乐了,摸摸罐头的头说:“我可没那本事啊!我只是会把他放出来”

“那我怎么才能学会把这些人拍下来呢?”罐头迫切的问。

“这个可就难了,你还要学很多东西,首先你要读好书吧”师傅也不知道如何和一个小孩子说那些专业上的词,只能说多好书就行了。

罐头却很高兴,原来读好书就可以拍出来这样让人振奋的电影啦!他想着想着就不自觉大笑起来。一直等到电影结束,罐头都在师傅身边问着各种奇怪幼稚的问题,但都是和电影有关的。放映师傅看这个孩子对电影如此喜爱,便将手里刚刚将罐头吃完的罐头瓶送给了罐头,是那种中间凸起像一个胖子一样的透明玻璃瓶,师傅对着呆眼望着自己的罐头说那个**导演也是用这个杯子喝水的,说完自己忍不住自己笑了起来。

罐头高兴的手舞足蹈,对着师傅弯腰鞠躬感谢,连嘴里含着舍不得嚼的软糖也飞口而出。

罐头捧着罐头蹦着回来找到罐头爸,笑嘻嘻对爸说:我长大要拍电影。

                          (三)

十五岁时,罐头放鹅时听说二十里路外的一个村晚上要放电影,于是连忙将还未吃饱的鹅赶回家里,看着爸爸还没回来,便在一个旧书上撕下一脚纸,写下:爸,我去看电影了。写完洗了洗手,捧起那个被供着的罐头飞奔二十里外的那个村庄。

天黑才到那个村里,电影也放了半小时了,人比在自己村上看电影时还多,这次放的是《英雄儿女》。罐头从人群中钻来钻去,终于钻到放映师傅那,师傅对他说要想拍电影就要考电影学院,学好了专业知识,才能拍出令人拍案叫绝的电影,另外送给罐头三本关于电影拍摄的书。罐头欢呼起来,感觉自己离电影又进了一步,虽然不知道路有多么难走。

罐头被王成在战役中牺牲惋惜的直跺脚,被王芳领导大家唱歌颂歌鼓舞起来,也跟着唱起来,最后被王氏父女相认感动的眼泪花花。

电影放完已经是十点了,罐头爸看着儿子还没回来,便问了村民放电影的村落,连忙赶去。在离村子大约九里路的地方,罐头爸看到一块秧田旁有个人在大声唱着《英雄赞歌》,手也不停挥舞着,变换着动作,走近一看,原来是自家儿子,可是满身是泥,唯独被放在一旁的罐头瓶光亮发着耀眼的光。罐头看到爸连忙扑过去抱住爸说:“我要拍电影,我要考电影学院”。

                       (四)

小罐头每天将罐头擦的发亮,然后抱在怀里看着师傅送给自己的书,每每读到有体会的地方都会在最干净的纸上写下自己的感受,然后放在罐头瓶里。

罐头爸在工地找了一份搬砖的活,每天天没亮出门,日落而归,不过每次回来,罐头爸好像不是很累。吆喝着罐头,叫罐头模仿一些电影片段给自己看。不过说来奇怪,自从工作后,每天夜里罐头爸屋子里总能传出几声哀叫,好像很疼的感觉,而且罐头爸越来越瘦。

工作了一年后,生活条件慢慢得到了改善,罐头爸的口袋里也有了少许存款,罐头的罐头瓶里的纸条也快装满。一切的美好,好似在路上。

                     (五)

“罐头,快去隔壁村,你爸出事啦”村里的王婶急忙喊到。

罐头想都没想直接扔下还在田边的鹅,因为他这几天心慌,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到了隔壁村的工地上,罐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罐头爸的腿被一个钢筋穿过,早已昏迷,钢筋上沾满了血迹。罐头咆哮着,大声哭喊着,拉着罐头爸的手不断的重复一句话:爸,你坚持住,不能丢下我不管,坚持住……

很快医生赶到,上了救护车,罐头始终拉着爸爸的手不放。

到了医院,做了检查之后,要求立刻做手术,护士来征求家属的同意,也就是罐头的同意。罐头从未遇到这样的情况,头脑早已空白,只知道一定要救爸。

最终爸爸是救回来了,可是腿是完了,永远不可能站起来了。

                        (六)

罐头爸清醒过后,从护士那得知自己的医疗费用,气呼呼的把罐头叫到床边,还没等到罐头说话,就给了罐头一巴掌,对着罐头喝到:“谁叫你给我治病的,你不知道我挣那些钱,存了那些钱多不容易”说着说着委屈哭起来了,这是罐头第二次看见这个男人在自己面前哭,而这时自己懂了许多,他没有说话,只是听着爸说着。“你怎么可以浪费这么多钱用在我这条贱命上啊!你还要考电影学院呢,把我存的钱全用了,该怎么办啊!”说完体力不支倒在床上,罐头也冲出病房,眼泪顺着委屈留下 。

罐头跑回了家中,拿起供奉的罐头瓶,往地上一摔,然后将师傅给的书也撕得粉碎。向上一撒,愿从此不与梦相知。

一个人失了神地走到了罐头妈的坟地上,手里捧着书的碎屑和罐头瓶的残骸,手也早已被玻璃扎出血。

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默不作声,和罐头妈走时一样。对着长着杂草的坟头发呆,脑子里的回忆像电影一样,一幕一幕,一件一件,过着山车,随着泪流下来。临走时,罐头将这个陪伴了自己十年的罐头瓶埋葬在母亲的脚下,陪着母亲,去往天的远方,地的下方。

                         (七)

回到医院,天已经黑了,罐头从家带来一碗面。递给了罐头爸,看到罐头爸的眼已经哭肿,脸也蜡黄蜡黄的,显得格外憔悴。罐头爸看看罐头,嘴角微微一动,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又憋回去了。

罐头一口一口喂着罐头爸,父子俩一句话也没说,可能是暴雨过后,谁都没了说话的力气,也或者谁都有话想说,却都不知道如何开这个口。

两个星期过后,父亲不管医生的建议,强行要出院,更是闹得全院人人皆知,罐头拿爸实在没办法,只能从了。

回到家,罐头爸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每天叫罐头教自己写字,首先学的是儿子,然后是爸爸、影、学、电、院、梦、你、想、的。看着爸爸每天学的不亦说乎,罐头也是很高兴,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罐头爸出现了咳嗽,发烧,食欲下降,胸疼,恶心,抽搐等一些和罐头妈生前症状一样的问题,想带罐头爸去医院,罐头爸却死活不肯。

一个月后,罐头爸在夜里突然走了,没有任何挣扎,走的是那么安静。罐头没有哭没有闹,只是坐到那默不作声,看着父亲……

清理父亲生前的衣服时,罐头在柜子里发现一个罐头瓶和一个铁盒子。这个罐头瓶和自己原来供奉的那个罐头瓶一摸一样,里面还有一张纸,罐头连忙拧开开瓶盖,拿出纸,一直颤抖着打开纸,上面写着:

               儿子,

                       电景学院 ,

                       你的梦想。

                                        爸爸

而那个已经破烂不堪的铁盒子里,罐头发现了,一张十年前的病例,上面说罐头妈其实是得了艾滋病,由于地下卖血感染。

罐头实在控制不住心中那早已聚集许久的难过,委屈,却又不得不坚强的情绪,像洪水爆发一般,躺在父亲生前的床上,哭晕了过去。

罐头爸想必是在罐头妈生前就被感染了,十年的潜藏期,让他陪伴了罐头度过了一段有梦的青青岁月,陪着他朝着北方一步一步前进,可由于病的原因,记忆衰退,终将没记住景与影。

                      (七)

罐头抱着罐头瓶来到爸妈的坟前,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磕了十八个响头,将坟头的杂草清理干净。

十八岁,在路上,罐头终于踏上了去往县城的路,他怀揣着罐头瓶,一步比一步有力。

他不知道梦想终究能给自己带来什么,他只想顺着梦的方向,走到尽头,那里有自己爱的梦,有罐头妈,有罐头爸,还有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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