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德行》
【原文】
吴道助、附子兄弟局在丹阳郡后,遭母童夫人艰,朝夕哭临,及思至,宾客吊省,号踊哀绝,路人为之落泪。韩康伯时为丹阳尹,母殷在郡,每闻二吴之哭,辄为凄恻,语康伯曰:“汝若为选官,当好料理此人。”康伯亦甚相知。韩后果为吏部尚书,大吴不免哀制,小吴遂大贵达。
【戏文】
大多数人都生活在平静的绝望里。——梭罗
吴道助和吴附子是一对儿兄弟,由于他俩的名字实在别扭,我打算用学名来替换一下,哥哥叫吴坦之,弟弟叫吴隐之,这下舒服多了。
话说吴家住在丹阳郡行政长官家的后面,说起来有点绕,其实就是前后院。
有一天,吴氏兄弟的母亲童夫人过世,原文用了一个“艰”字,可以等同于“忧”,过去说遭父母之丧为丁忧,也可以说成丁艰,不常用而已。
母亲死了,孩子自然伤心,小哥俩整日以泪洗面。接下来的“及思至”三个字很容易被理解为想起谁,但在此处通“缌绖”,念做“sī dié”,是披麻戴孝的意思。
伤心人最怕被提及伤心事,所以每当有宾客来祭拜死者,小哥俩就跺着脚的哭,玩儿了命的哭,路人见此情景也无不落泪。
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可问题是,路人只是打门口过,并不会觉得有何不妥,有本事你搬到他家前院试试?
对了,他家前边住的正是本郡的“尹”韩康伯,原本只有京都地区的行政长官才称“尹”,丹阳因为是建康的护卫区,因此也可以叫“尹”。
这位韩首长每天听着哭号二重奏估计不会太好过,尤其是他自己的母亲也在家中,老人家最怕听人哭,别人一哭就想起自己的伤心事,不由得悲从中来,于是对韩康伯说:“你将来如果当了选拔人才的官员,一定要照顾后院那俩小子啊。”
这老太太真是长了张好嘴,韩康伯后来果然当上了吏部尚书,专管全国官员的任免调动,于是他按照母亲的托付去找二吴,谁知哥哥吴坦之早已在那场毫无节制的悲痛中吐血而亡了(载于宋宗躬《孝子传》),所以只有弟弟吴隐之做上了高官。
这是《世说新语》“德行篇”的最后一段,讲的还是以孝为美的伦理观,而且终于成功的孝出了人命,算是完美大收官。
接下来就要开始胡说八道了每个喜欢历史的人,都当一再忏悔
第一季的最后一篇,扯点与故事无关的。
有时候我会问自己,写这玩意儿究竟是想要干什么?喜欢历史的人不会自己去读书吗?偏来看我这劳什子?答案就在嘴边,无聊呗。
因为做什么都觉得无聊,所以我必须不停的写,因为读书本身也无聊,所以你才会一直的看,人类文明的进程就是把无聊的东西变成有聊,所以我确定一定能在聊历史的过程中得到了些什么。
我的窗台上扔着一本书,是南怀瑾写的《历史的经验》,不管你怎么看这个人,至少此书曾经给我留下了愉快的阅读体验,大杂烩,有故事,结论偏权谋,可是又完全没什么用。按照老先生自己的话说:这是一个大到没边的主题,发表出版真有欺世盗名之嫌。
我想也正因如此,这大到没边的主题里才容下了我这种真正欺世盗名的写作者。包括之前我挨篇吐槽了《阅微草堂笔记》里的一千多个故事,你要问我究竟在历史中获得了什么经验,我想说这问题本身就是答案。
深渊从来都不是绝望,船才是体验即经验,除此之外,我不迷信任何别人抛给我的明确答案。正因为体验这种东西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完美的表达出去,情急之下,才把写当作了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然而,无论我怎么写,都只是兴之所至、信口开河、漫无目的、一面之词,所以我才要忏悔。
明末清初有个学者叫顾祖禹,某天不知因何事感慨,写下了一首诗。
“重瞳帐下已知名,隆准军中亦漫行。
半世行藏都是错,如何坛上会谈兵。”
有人说这是他一生反对“空谈”追求实用治学的口号,我却觉得,他在脱口成诗之际心里一定是偷笑的,因为他懂得,作为一个喜欢历史的人,当自觉半世行藏都是错的时候,那一定不是历史给了他什么,而是他给了历史很多私货。
用我的话说,聊历史如蚊入帐,你以为我是在嗡嗡嗡,我其实是想看你掴出一掌血来。
经年晓春夜卧迟,恐是前生有余知。
正德堂下描仕女,帝辛军前题反诗。
风流不复君莫泣,倒把才情比作痴。
百转心事千秋闷,唯有说与杜康知。
(第一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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