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一位偶尔联系的朋友说自己最近又在找新工作。令我费解的是,这位朋友在这两三年里每一次找我都说自己在重新找工作,如此频繁更换工作大概是吃尽苦头了,虽然不知她是主动还是被动陷入这种境地的。记得我二十七岁时就被面试的女性高管质问过自己的职业发展与人生规划问题。显然,这位朋友当前的困境比之前的我严峻得多。
冰姐也时常提起跳槽的想法,没有恋爱以前觉得上升渠道受阻,恋爱一年后难以兼顾工作与感情,计划换一份轻松的工作。无法在一份工作里做长久除了客观因素,可能也有我们自身想逃避的问题。
不止冰姐,大姐二姐和我都遇到过职场障碍,难以跨越的原因大概是没能构建出稳定的自我内核,于是在严苛的现实挑战到来时不堪一击。
当我在职场中陷入内耗,越来越惧怕处理人际关系,上班的状态日渐紧绷,最终步步后退,直到完全从职场退了出来,也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陷入越发糟糕的状态里,像是被一个巨大的漩涡裹挟,无法前行。
为什么我们都没能出构建稳定的自我内核?
昨日偶然读到冈仓天心在《茶书》中的一段话,产生了强烈共鸣:
“我们的人生,宛如一片无涯苦海,喧嚣骚动着,充满了愚昧。若不知如何自处,便不可避免地陷入悲惨境地,即便强颜欢笑亦属徒劳。”
结合假期与母亲相处两日的点滴,答案忽然就浮出了水面。
那几日与母亲的交流中,有两句话让我印象深刻,一句是:“这个家要是没有我帮衬维持,哪有现在这般好……”大概意思是她在帮忙带小孩,照顾父亲,包揽全部家务琐事有功不可没的苦劳。这是她常用的句式,又比如“村里很多人都说没有我,没谁能忍气吞声伺候你爸……”。
另一句是:“小江变瘦了许多,你平时多给他做艾灸调养,多哄他开心……”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是难过,质问她怎么不是先关心看起来憔悴的我,而先去关心她女婿。母亲愣了一下说:“他好,你才好呀。”
……
“为什么不能是我好了,他就会好。”这一句反问,我没有说出口,只因清楚意识到,母亲依附他人而活,在她的世界里必须学着讨好对方,不管是面对父亲还是儿女,她一贯用过度付出来换取关爱。即便经常失望,仍然迷途不知返。
两句话透出了母亲在关系里极度的卑微,当我清醒觉察到这些时,除了难过,只剩无奈。
近日思考为什么我和姐姐们都难逃职场危机,与人交往总是觉得困难重重,轻易就陷入内耗之中,很难从裹挟我们的那股漩涡中跳出来。
写到这里,脑海里闪过一个片段,初中暑期的某一天,我因没有注意到生理期突然到来弄脏了裤子,母亲将我拉到房间告诉了卫生巾摆放的位置,带着嫌弃的语气说:“去把裤子换掉,让你弟看见了多丢人。”
说不定,女性身份的卑微刻在了母亲的骨子里,连她自己都不认同这个身份。
不幸的是,母亲对女儿的影响总是更为深远。
且不说,出身在重男轻女的家族里本就使得作为女孩的我们吃了不少苦头,而母亲对自身女性身份的轻视又增加了我们自处自洽的难度。
如今剖析这些,并非为了甩锅,而是想要将那些难以被发现的错误认知连根拔起。
每个孩子都希望得到父母的认可,不难猜测,我们不知不觉中会学习和模仿母亲以获得关系认同,甚至拥有与母亲类似的自我认知。而在与母亲的互动中,她时常挑剔我们的不足,极少给予夸赞和肯定。
在与人交往时,我们会习惯性展现讨好型人格的一面,渴求从对方那里得到价值肯定。尤其在职场里,一旦得不到正向反馈就容易自我怀疑,自我否定,逐渐丧失自信。面对接踵而来的挑战和困难,最后不可避免地陷入内耗漩涡,被无力感裹挟,止步不前。
说白了就是自我价值感和认同感太低。没有形成客观的自我评价,同时又过度在意他人的评价。
在职场里急切想证明自己,一方面容易把自己看得太重要,另一方面容易高估能力设定过高的目标和要求。但职场里不可能只有正向反馈,自信不足必然难以突破自身局限,获得长久发展。
最终打垮我们的正是面对挑战和困难时不断堆积的负向的自我评判,包括自我怀疑、自我苛责和自我否定。
与在外界感受到的负向反馈相比,内心负向的自我评判更容易击垮一个人的自信。
因此,不知如何自处才是问题根源,是我们自己将自己打败的,这听起来特别荒谬,但事实就是如此。
接受心理辅导时,我向咨询师表达自己特别害怕成为江同学和家人的累赘,不能上班的每一天都非常焦虑,想要赶快好起来重新去工作……她看着我,认真且笃定地说:“亲爱的,每个人存在本身就是有价值的,你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这点。”
听完,我便止不住地掉眼泪。
然而,纠正错误的自我认知何其艰难,这几年反复提醒自己这点,但心底那份焦虑一直在,从未完全消失过。
幸运的是,在写下这篇文章的过程中,我终于可以把它们连根拔起,内心那团结实的焦虑也被敲碎,开始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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