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去毡帽的“农民”

察右中旗职业中学，全称为：察右中旗高级职业中学，区别与各乡镇的初级农职业中学，属于职业高中，人们习惯称之为职中。

一九八七年九月，我正式被分配到了职中，所有的关系迁移到科布尔镇，那时区别农村人和城市人最重要的关系是粮油关系，农村人是没有粮本的，当我从粮站领到了那个灰色硬纸皮的粮食供应证时，在也按纳不下内心的激动，经过十多年的寒窗努力，终于发生了身份的转变，脱掉了压在头上的那顶沉重而又卑微的毡帽子，我是城里人。

自国家实行了统购统销计后，各种供应都与票证有关，粮票、布票、肉票、油票等云云种种的票证，据说达一百五十多种，除了票外，还有粮本、副食本和煤炭本等城市供应的三大本，购买工业品各种需要的工业券,如自行车票、缝纫机票等。

相应得与票证相配合的是严格的户籍管理制度，将城乡二元化，实现了城乡分割制，农村人不可能像今天一样自由进城打工，因为每月定量供给的粮票、油票只有城市人口才有，没有城里人的身份，就拿不到这些票证，因此农民离开了土地，根本就无法生存。

农村人只能被绑定在土地上，辛苦劳作一年，有时连三百六十斤的口粮都挣不回来，更不能向城市人那样，优先享受着各种政策的红利

那时的农村人就是邋遢、不文明的代名词，农民是社会的底层。

一个农村的至亲，都会受到城市的亲戚的嫌弃，怕你身上的尘土脏了他们的家，怕你身上寄生的虱子爬到了他们的身上，怕你破烂的衣服引来周边邻居的歧视和笑话。农村人能够得到一个升学、招工的机会，那是鲤鱼跳龙门，那是阶层的转变，那样的机会并不是农村所有人都会有的，也只有农村的部分人才会有的机会。

自从恢复高考后，农村人终于有了一个均等的机会，脱去了土地对他们的束缚，脱去象征农民的毡帽，享受政策给予城市人的所有。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辈们，把他们的希望寄托在孩子们的身上，他们省吃俭用地用自己的双手，托起了孩子，就像托着一轮太阳。

看着手中那本粮油供应本，感觉到自己的城里人，自己与城市人同属于一个阶层，那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其实自己还是想错了，在那些自诩为城市人的眼里，你还是农村人，你没有脱胎换骨，你的身体里流淌的血液里，还散发着农村人的气息。

你是一个怪胎，你是城里的农村人，父老乡亲看你是城市人，城市人看你是农村人。

来到职中后，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谈对象时，经常听到你们农村人如何如何，心里那口气噎得我头昏脑胀，不敢当面质疑，只是心里大骂，你她MM的，你的祖上三代那个不是农村人，数典忘祖的东西，你也不配做个农村人的媳妇。后来对象谈到自己都数不清，听到的话慢慢地适应了，心想只要有一口气，老子非找一个城市女人不可，骨子里的自卑变异为一种盲目的自信，没想到苍天有眼，真得给我分配了一个城市女人做老婆，看来任何事情都在于坚持，贵在坚持，持之以恒是可以感动玉帝的，不小心给你降临一个七仙女也是未尝不可。

自己既然是城市人，当然要享受城市人的所有福利，每月那百分之七十的玉米面，我把这些面都偿给家里喂养的那口猪，它是城市人的猪，它的血统里有着高贵的基因，我把五千多斤的福利炭从煤建用四轮车拉了两车，卖给了村里的农民，从中赚差价，那是城里人的炭，烟火里会产生富贵的祥云。

我就是一个脱去毡帽的”农民“，骨子里有着浓浓的小农情节，只希望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只会如园丁一般，托着一颗颗茁壮成长的小苗，希望都长成参天的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