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

家 事

是不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在我家，就有。

电话铃声响起，是父亲，余怒未息地，激动地言语，干枯，苍白的没有一点感情的色彩。像是要卸下千斤重的负担般，把所有的责任，苦闷，压抑，统统的发泄了一番。母亲接了电话，也接下了这一团沉重的，乱麻般的思想包袱。直压心底。在我看来，更像是接下了个定时炸弹，须小心翼翼的，不要去触碰。因为，坏心情，是可以传染的，此刻，这个屋子已经布满了紧张的火药味，一触即发。每一次，都是这样。我已经害怕了这样的开局。甚至都害怕听到电话声响起。

事情的根源，是因为我的弟弟，他们的宝贝儿子。

今年五月份，弟弟和弟媳那一段一直不被人看好的婚姻，终于走到了尽头。办理了离婚手续。事隔半年，父母亲当然是希望他再找一个。可是弟弟却只有一个想法：不想再结婚了。这下可急坏了两位老人家。在农村，每家每户根深蒂固的思想与传统，就是养儿防老，有个儿子为自己了养老送终，在祖山上给自己立一块碑，在氏族牌位上有人供奉一株烟火。以至香火延传，世世代代。多少年，多少代，祖辈们都是这样过来的。父亲母亲大概也是这样想的吧。可是，到了21世纪，是现在的世道变了？还是年轻人的想法不同了？弟弟却执着的为了一个女人忤逆了父亲，母亲。让他们断了念想的根，失了希望的魂。于是，矛盾不断，争吵不断，伤心也不断、、、、、、

母亲是我两年前接过来的。母亲的身体一向不好。过来我这里，一来可以方便疗养，二来，没有在家里那么累。像所有的家庭模式一样，我家里正需要一个老人帮忙照顧和接送孩子。一同过来的，还有弟弟的女儿，我的小侄女。只留下父亲一人在农村的老家看房子。

弟弟外出打工，无暇照料女儿，只有把女儿推给了母亲。母亲也甘心情愿地把照顾孙女看成是自己的责任和义务。看似无怨无悔。实则是无可奈何。想怨又不敢怨！也无处怨！

再怎么争，再怎么吵，再怎么堵气，即使打断了骨头还是连着筋的。父母对儿女的牵挂与担忧总是剪不断的。

母亲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苦口婆心，泪眼婆娑地劝说，一次又一次的遭受打击，不欢而散，伤心透顶。陈年的胃病，每被刺激一次，就痉挛地疼痛一回。年轻时透支了的身体，老了又怎能承受这撕心裂肺般来来回回的折磨。还有更年期综合症的困擾，健忘，心慌，潮热，烦燥，全身酸痛，头晕脑涨、、、、、即使这样，母亲依旧还是放不下，放不下的、、、、

父亲母亲都是急性子，典型的强悍直肠子农村人。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心里藏不住事，掖不住话，更加装不了委屈。所以，如果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关于弟弟的电话，妈妈的心情会平静许多，脸上的表情也会舒展稍许。心里的伤痛或许可以遗忘一些。而对于父亲，这个长不大的老男人。我无权评说，只是在妈妈的嘴里时常听到。在妈妈刚离开家那会儿，连饭都不会煮。离开了妈妈，他是有些慌乱与孤单的吧。有俗语说，少来夫妻老来伴。妈妈说，她在父亲身边，从来没有感觉到幸福。父親母親，爭吵了一輩子，糾結了一輩子，就像是麻花。年輕時錯誤的交織在了一起，年老了，定型了，就很難分開了。一旦分開，就是粉身碎骨，天各一邊了。一辈子的时光，都快耗尽了。像小时候，我们点的煤油灯火，星星点点的摇曳。只要亮着，就是慰藉。

也许是弟弟遗传了父亲的固执与蛮横，简单与执着，也包括憨厚淳朴与善良吧，所以，他们两个的争执，像两头斗红了眼的公牛，刚烈的碰撞在一起，头破血流。而母亲，无力地举着手里的鞭子，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两个人，都是她生命里至关重要的男人。两个人，都在用最原始，最野蛮，最愚蠢的方式伤害着彼此的，以及她的心。一点一点地撕碎亲情、、、、

母亲的积怨多了，终是要爆发的。一旦谁不小心，点燃了导火线，便是一屋子的乌烟障气，雞犬不寧，狼狽不堪。折磨的都是自己人。

发泄的方式，在小時候的記憶裡，有风雨欲来之势，沉闷，紧张，整个空气都凝固了。咆哮着逮着什么，就抡起什么，一边数落着，一边狠命的往孩子的身上抽打。而現在，却更多的是又无助、自残式的，像有把軟刀子捅在心尖上，一刀一刀地攪動，让人內疚的生疼、生疼。所以，我害怕。从小到大，都害怕。

没有人在意我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也没有人在意我快乐不快乐。从小，我就胆小，哪怕别人大声一点说话，我都会吓得不知所措。从小，我就学会察颜观色，在意一个人的表情与气息，有一点点的不对劲，就远远地逃离。我害怕我一不小心，莫名其妙地就成了别了的出气筒。所以，我喜欢一个人安静地呆着，眼睁睁的看着热闹在别处。

我喜欢安静的写写字，也读读别人的字。在人前，我不善言辞，小心的隐藏着内心深处的怯弱，自卑，与无辜。

随着岁月的流逝，心境渐渐沉稳。慢慢地学会了给自己疗伤，学会了包容与勇敢的承担。把心事盛开如一朵莲，在夏日里简洁，明了，在陽光下慢慢地淡開。母亲对于弟弟，耐性有余，却少了些婉转和智慧。对于父亲，却是过份的牵就与隐忍，成全了这个家，却丢了自己。而我，别人从生下来就拥有的淡定，我用了半辈子才寻得回来。终究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懂得这缠缠绕绕、纷纷扰扰的家事是躲也躲不掉的，所以，不必急，不必恼，难过，终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