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生在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山村中,皮肤黝黑,虽是四十有五的人了,皱纹长的却是六七十岁的老汉般粗糙。整天不是在埋头苦思,就是曳拉着一副苦丧脸。老头子见儿子总是没精打采的,自己也仿佛在熬日子,见不得熬出头的苗头。
但,又渐渐着到一点破土的苗头了。
二叔在09年的一个雪夜里跑了,家里人说是过了除夕走的,大概是受不了了。那以后,老头便得了心脏病,据说是给气的。至于受不了什么,我也就不得而知了。后来二叔亲自告诉我,他并不是除夕后走的,他根本连顿年夜饭也没尝上:“老爷子和那几个老汉一起,喝了点小酒,回来时路已经走不稳了,逮到我就是一顿骂。我知道他是酒气上来了,但我就是过不去。与其在这家中白吃白喝,不如去县城看看。见识些什么也好。”
叔一走,便是八年。
这期间,我很少见得有人提起二叔的事。大叔在外地帮别人修车,老头子一家又是农务出身,烦不胜烦中便想着避嫌了。倒是村里人,成了一个酒后娱乐的点子。似乎二叔他已经走了,不知不觉的走了,即见不着魂,更找不着坟。
但17年的除夕前,叔又是活过来了。
老爷子是气的怒目圆睁,村里人个个跑来看笑话,烟味,尘土味和佛桥上香的香味。我倒是闻到了一股怪味,是一种来自人群的酸臭味。二叔是骑着个乌漆麻黑的摩的来的,没了先前的苦丧脸,连人都精神了不少。笔挺的衬衫和休闲裤,似乎也在证明他活的十分轻松自在。原本的胡须已被他抹去,我远远的站着,想找出他标志性的皱纹。却是找不到了,或许是距离的确有点远,又或是这不是二叔。
老爷子的眼神十分的尖利,那一张关公脸上的眼角边露出的却又不是愤怒。在我看来,他气愤,而又无奈。
“诶!晦气,散了散了!”老爷子挥挥手,拿出腰间的烟斗,左手摸着烟袋,步履沉重的走进房子里。二叔看着父亲如九月的稻杆一样的脊背,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人群,转眼便一起跟着走了。
“爸”
老头子没应。
“爸!”叔又说了声,妈用手扯了二叔一下。
“别叫了。”大伯又小声嘀咕了一下。爸站在阳台点了根烟。婶婶在门口看着爷俩。姑父姑妈们都站了远点。二叔整理了衣裳,又是站着,看向老头。
奶奶说了声:“坐吧”
“坐个屁!”老头突然暴怒,烟斗颤抖了一下,烟灰撒落一地,原本死气沉沉的水泥地又是铺上了一层灰。
老头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在场人都怕他当场心脏病犯了。“嘶……诶”“啧……诶……嘶”老头诡异的气息谁也不得而知些什么。
“你……你大哥呢?”老头终于发话了。
“没来。”
“好,好啊。都走吧,全部走,走完了最好
!”
“……”
一股五味杂陈的感情在二叔心里酝酿,但更难说出口。他看向父亲那沧桑的双眼,也变得一点愤怒,他将他的公文包牢牢抓住,里面或许便是事情的全部。
“老头子,好,好。”二叔走远了,他骑着那辆黑色摩托,带着一路的冷风驶向了黑夜。
在场所有人都是无比吃惊与激动,却更出奇的安静。不久,人群闹哄哄的,丰收的季节也似乎在此刻有了一点模样,只是味道并不香甜。有骂二叔的,有帮忙说话的,老头子一动不动,他也好像不清楚,却又不得不变得厌世俗人的样子。
又是几年,只是不知何时,一则死讯顺着秋风再次来到家乡。
二叔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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