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日益逼近,自习室已经看不到空桌了。即使有空桌,桌面也是被书占着的,而看书的人此刻或去上厕所或去外面买吃的东西,座位片刻后便会再次被他们的屁股光临,然后一动不动,死死地咬着凳子不放。不知道那些在字里行间穿行的同学脑海是否闪过某个念头——给被他屁股压着的凳子一次喘息的机会。 我想他们除了课本的内容应该无暇顾及其他。对于凳子来说,比起每天面对着肥硕的,骨感的,形状不一大小各异的屁股,它们也许更愿意面对的是同一块屁股。
此时几乎所有同学都在想着尽可能多拿分。平时表现好学习成绩好也好的同学想着多拿分是因为他们惦记着奖学金的名额;平时表现不好学习成绩还过得去的想着多拿分因为使能借着自己的优势与另一些人拉开距离从而不至于挂科;平时表现不好考试也没望的同学更想着多拿分,因为多拿一分是一分,离及格又近了一步。
我三者都不属于,不属于这三者并不是我不想拿分,而是我不会希冀于通读生涩的书本通过考试,我知道捧着自己不喜欢的书还要从中获得点什么的想法不适合我。
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做的事儿和不适合自己做的事儿。说自己不适合做某事儿并不完全是给不做这件事儿找的借口。
学《国际贸易地理》这件事儿便不适合我,无论从主观上还是客观上。
考过《国际贸易地理》,认真看书这条路对于我来说虽然能走,但也许我花费几个小时掌握的内容还不及别人十几分钟的成果。
考试本只有一条路,考不出来的人多了,便有了很多路。
很多有自知之明的人又跟往年一样开始准备小抄了,他们提前查到自己的考场座位号,准备在考试前一天深夜敲窗户跳进考场,将自己的小抄藏在书桌的抽屉中;有的女生打算把小抄写在自己大腿上,穿着短裙信心满满地进考场;有些同学这期间不断在教师宿舍与学生宿舍之间往来,或游说或讨好任课老师做着不懈努力。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方法,或许这些为了通过考试绞尽脑汁尝试各种可行方案的同学比那些不用花太多心思只需一心认真看书的人更值得让人钦佩。
我们也在寻找着自己的方法,但绝不是拾起书本看书之类的。
我们三人每天都混迹于街边烧烤摊与寝室之间,中间还会光顾街角的破围墙和寝室的厕所,那是我们畅快淋漓的地方。晚上喝至半酣,吃着烤串商量对策,喝至半夜再爬围墙回学校,末了跟值班老头说一声,多晚都能进寝室。这种情况在夏天更甚,因为晚上谁都睡不着。值班的老头已经习惯了我们每天晚上的一小包毛豆,几根烤串和几瓶啤酒了。有时候我们没出去他还会在我们经过宿舍楼门口的时候有意或无意地问:“最近晚上怎么不见你们出去吃烤串了?“
考试前这段日子的天是昏沉的,因为每天都被酒精麻痹着,身上是一股酒气和上厕所不小心尿身上的尿骚味,以及汗味综合的味道。半夜或是深夜回到寝室倒头便能睡着至第二天正午或者下午。睡觉中途会有几次起来呕吐或者开闸放水,厕所里到处都能看到秽物,因为能吐的人一闻到厕所那味儿便吐了,来不及吐到便池。吐不出来的便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抠着嘴,“啊啊“”哇哇“的声音在夜里的宿舍楼显得格外刺耳。此时大多数人都睡了,即便没睡也习以为常了。学校寝室内不带卫生间,很多不愿因为频繁放水而每次都要去厕所解决的同学便会为自己准备一个矿泉水瓶,这种瓶子必须足够大,而且通常是瓶口也不会太小,不然不方便操作。尿满了的瓶子会被盖上,然后从阳台的窗户被扔下去,接着会听着瓶子撞击地面的声音后,每次听到都可使扔瓶者畅快无比,同时伴随着扔瓶者面目狰狞地放声大笑。有人说这是应试者对考试制度的不屑和回击,也有人说是来自众考生心里最底层的呼喊。雷一凡曾说:“他们没那么高尚,都丫儿的躁动,都是愤怒,都是青春的荷尔蒙!”我说:“那你愤怒吗?”雷一凡说:”我他妈也愤怒。“雷一凡就曾在厕所蹲位的隔板上写了一首诗表达他的愤怒:
《蹲坑儿》
我在厕所蹲坑儿
思考人生的答案
试卷的挑衅让我愤怒
我掐了烟头扔进坑儿里:操你妈逼!
坑儿里没有动静
只有厕所里回荡着的一句
操你妈逼
此时雷一凡不在,假如在的话不知道他会不会再写一首怎样的诗。
雷一凡离开学校的事似乎并没人知道,除了我们几个,一个多月过去了也没被人问起,或许因为雷一凡很少上课,在与不在都不被学校和老师关注,所以老师没主动问起,我也不打算跟他们说。或许等他们知道时,雷一凡已经回来了。
詹筱知道我考试的日子,六级考试前一天,坚决要求我去上自习。徐峰和马强因少了一人喝酒没气氛,也各自作罢,象征性地拿起了书本。
詹筱说:“你这么多天都没看书,临时抱佛脚兴许还能记住几个单词。”
我说:“就怕佛有脚气,不抱还好,抱了反而起相反作用。”
詹筱说:“那就换个佛脚抱,不可能每个佛都有脚气吧?”
我说:“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住集体宿舍?说不定他们早互通有无了呢。”
詹筱说:“别贫了,位早就给你占好了,我在自习室等你。”
“好吧。”挂了电话我整理了一下书包,临走时见徐峰床头一本短篇小说,便顺带塞进裤兜里。
“你的词汇书呢?”詹筱帮我打开我的书包。
“被别人借走了。”我随口说。
“那你看什么啊。”
“不是还一本嘛。”我瞄了一眼书包里的《国际贸易地理》。
“行,反正都要考。”詹筱帮我拿出书,低头做自己的事情去了。我趁詹筱不注意,从裤兜里掏出小说,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你怎么还没看啊?”过了一会儿詹筱见书还躺在桌面未动看着我说。
“等会儿就看。”我盯着小说说。
又过了一会儿,我手中的小说突然被抽走,我一看,是詹筱。
“你不是说过会儿就看的吗?现在过多少会儿啦?”詹筱有点严肃。
“这门课我过不了。”我放下小说索性如实地把自己的内心想法说出。有时候坦白能让人紧绷的神经一下子轻松,不足的是接下来需要面对坦白事实的后果。
“怎么过不了了?四级这么难你都过了。”詹筱追问。
“四级是四级,这个是这个,这书我都没看!”
“那你就好好看看。”詹筱把书放到我面前。
“我不看。”我把书推开。
“为什么不看?”詹筱把书又推回来。
“这书我看不懂。”我趴在桌子上。”
“没看你怎么知道看不懂?”
“我没兴趣所以就看不懂。“事实证明一个学生对老师的印象直接影响到他对这门学科的态度。
“怎么就没兴趣了?“
“我不喜欢上这课的老师,在我眼里这就是一本没有信息的文字符号。“我强调着我的理论。
“那你要对我也不感兴趣了呢?“詹筱顺着往下说
“我不会对你不感兴趣的。“此时我又拿起小说,正投入在小说跌宕起伏的情节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詹筱说话的语气和脸上的表情。
詹筱沉寂半响,我突然觉得耳边少了点什么,然后抬头问:“怎么了?“
“没事儿。”詹筱再次翻开书放在我面前说:“你就看一会儿好吗?“詹筱语气恳切。
我有点于心不忍,放下小说说:“我可就看一会儿啊。“
詹筱欣慰地笑了笑:“你等我一下,我就回来。“然后快步走出自习室。
其实我并不是真的完全看不懂,但看这种书对我来说无疑是件痛苦的事儿,我不愿意只为了点分数就去做让自己痛苦的事儿,与其这样我还不如不要分数,我答应看一会儿纯粹是因为詹筱。过了一会儿,我手机响了,我以为是詹筱,拿起手机发现是徐峰的一个荤段子,他告诉我他就在前面的桌子。我朝前看了下,他在前面朝我嘿嘿笑了下,然后接着跟坐一起的程依说笑着,看来也不是真来看书的。
程依是上次徐峰打电话约的那个女生。约好在校外那家餐馆见面的那天程依正好有课,平常这课程依都是逃了的,所以才答应了徐峰。谁知走半路上室友突然来电话说老师说要点名,只好爽约奔去教室,坐了一节课后发现老师并没有点名,程依实在坐不住了,拎着包从后门出去,走在路上的时候想起徐峰这茬,特意去那家餐馆看了一眼,她发现2号桌确实还坐着一个个子不高的男生。
“你不会是徐峰吧?”程依走到桌子跟前。
“我就是徐峰,你是程依吧?哎哟你可来了,你再不来我就要上第四次厕所了。”徐峰放下手中的杯子。
程依噗嗤一笑:“谁知道你会等这么久,我以为我不来你就会回去的。现在都超过一个小时了。”
“等女的不都得等这么长时间么?”
程依一怔:“看来你还挺有经验的啊。”
“只有理论,没有实践。”徐峰朝后招呼一声,示意要老板上菜。
“我不饿。”程依说。
“你不饿也得点菜。”徐峰说着把头凑过去小声地说:“我不点菜老板还会让我走么?我坐了这么久?”
“来了就是吃饭的。”徐峰回到座位正言道。
程依觉得这人初次见面就跟熟人似的,亲切。便不再拘束:“那我就不客气了。
菜刚上正要开吃,程依手机又响了,室友告诉程依老师现在正在点名,最好赶紧来一下。程依放下筷子说:“我不吃了,室友要我赶紧过去一下。”
徐峰站起来:“要不要打包点回去?”
“不用了,不好意思啊,改天回请你吃吧。”
“没事儿。”
之后的这些天我就经常在校园里看到徐峰和程依,我们深感叹其神速。马强说:我知道用不了多久寝室里就只剩我没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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