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四十年代初的某个秋夜,黑色的庞蒂克大轿车在民国的黄土道上颠簸,那时候路况不好,车开在大道上就好像跳舞,乘客配合着车上玻璃、螺丝震动演奏的金属打击乐也跟着一起跳动,车里的官老爷也不例外,与牛车上的老百姓享受同样的乐趣。
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周圍一片漆黑,車輛的燈光昏黃,隨著道路的起伏和石頭坑窪晃動的毫無規則,在道路兩邊的田野上看過來徬佛鬼火抖動,那時候車还是稀罕物,但是国民政府工作千头万绪,又是抗战时期,不多配几辆车实在耽误国事。
司机远远看见前面的黑暗中逐渐显现出几点稳定的亮点,算算公里数,对着副驾驶的秘书说:“应该快到县城了!”秘书点点头侧过身看看后座鼾声如雷的特派员,最后还是决定不打扰特派员休息。
Duang的一声,车身猛的向下一沉,立即又原地跳起,车上的所有人被抛起,特派员的大脑袋狠狠磕在车顶上,人从睡梦中惊醒,意识还没来得及控制身体,头又撞在车窗上彻底清醒了。“什么情况?”特派员手不由地抓紧腰间的枪把。秘书忙递过保温杯殷勤地说:“都是乡下土路闹的,一切正常。特派员用茶,马上就到县城了。”特派员呷了口热茶从车窗玻璃后看见远处的那点亮光越来越近,看了看手表说:“太晚了!就近找个宅子住下吧。”
车快速驶入县城,道路两边有了几盏稀稀拉拉的路灯,一个兵也没看到,路边建筑大多一片漆黑,司机将车速降了下来,车内的三个人都开始寻找合适的宅子,司机看到一个差不多的就会朝秘书看一眼,秘书条件反射一样看向特派员,特派员的表情又决定了一切,秘书心领神会地指示司机行动,可经过了几个大宅子,特派员都不满意,车渐渐向西驶去,眼看就要穿过县城,路边出现了一排整齐的小灯笼,灯笼引导着一条平整的路面延伸向一个气派的汉白玉大门,门两边各有一个石砌的仿古塔式的小型灯台,灯台的玻璃罩中各有一盏电灯,门内竟然还有两排路灯直伸向一座掩映在苍松翠柏灯火通明的楼宇。
“县里谁家的宅子这么豪华?”司机不由在门口停下车嘀咕着。宅子盘踞在县城西方,周边异常空旷,别的宅子似乎都要躲它远远的,秘书在特派员脸上捕捉到满意的表情,便示意司机开进去。特派员仔细观察这座汉白玉的大门,门上浮雕着一副地藏王菩萨,心里琢磨着这是县里哪个豪族的宅子,无论是哪个,必定在县内举足轻重,从这里下手再合适不过。
第二日早上本县县长被急促的电话吵醒,电话那头声音道:“县长,特派员的车在刚修建的殡仪馆那掉进土方坑里了,车上三人都死了!”县长嗯了一声挂上电话,自知道特派员出发调查以来,这颗悬着的心放下了,今天又可以睡个懒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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