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云的外滩发言明显是深思熟虑的,全程不脱稿,他应该十分清楚和知道发言的后果。
也许是马云忽然间不想把企业做得太大,大到让国家感到这个企业一但出问题会引起一连串的后果(如果按花呗借呗的40倍资本扩张,那么马蚁金服万亿等级将是产生几十万亿的资金效果,一但出现问题不但马云自己不能承担,国家金融的风险也很大,因此可能是一个苦肉计,通过监督部门约谈,来取消上市计划。
另一方面,也许来完成他应尽的责任感。
他说:我想我们这批人,有一个东西是责无旁贷的,就是为未来思考的责任………创新一定要付出代价,我们这代人必须有所担当……
如果这个蚂蚁金服的上市缺失先进的监管系统,那么不上市才是正确选择。
马云对以上后果应该是十分清楚,所以在演讲时也说了:“今天要不要来讲,坦白说我也很纠结。”
无论如何,今天马云的财富,马蚁上不上市对他来说完全是数字多少的问题,一个人能用多少钱,用不了的最终回归社会,对于现有的金融机构能力,如果能够控制有效损失,风险降至最低,马蚁不上市是上策。
因此,马云不会后悔外滩的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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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云外滩演讲全文》
感谢大会的邀请,很高兴有这个机会和大家一起学习、交流、探讨。
2013年,也是在上海,我跑到上海陆家嘴的金融峰会发表了一通互联网金融的异想天开的观点。七年过去了,今天我这个金融的非官方非专业人士,很高兴来到这个非官方论坛分享看法。
今天要不要来讲,坦白说我也很纠结。但是我想我们这批人,有一个东西是责无旁贷的,就是为未来思考的责任,因为这个世界虽然留给我们的发展机会很多,但是关键性的机会也就一两次,现在就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所以我想我还是要讲一讲我自己的一些想法,这些想法,是我们自己十六年实践经验总结出来,加上有幸担任联合国数字合作高级别小组联合主席和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倡导者期间,跟全世界的学者、专家还有实践者探讨交流得出的。我想我反正已经退休,在非官方的论坛上,畅所欲言一下,分享一个外行非专业人士的专业观点,供大家参考,可能不成熟,讲得不对,贻笑大方,大家估且一听:
第一,一直以来我们有一些思维上的惯性,比如总觉得要为了跟国际接轨,必须要做欧美发达国家有,而我们没有的所谓空白,要填补国内的空白。把填补国内空白当作追求的目标。
我一直觉得在今天的形势下,填补空白这句话是有问题的,不是因为欧美的就是先进的,就是我们要去填补的。其实今天我们不应该刻意或者一味的要和哪个东西接轨,适应哪国的标准,填补哪个空白,今天我们要思考的是如何和未来接轨,怎么适应未来的标准,怎么弥补未来的空白,我们要想明白未来是如何的,以及自己到底要做什么,然后再去看看别人怎么做,如果永远重复别人的语言,讨论别人设定的主题,我们不但会迷失现在,更会错失未来。
二战以后,世界需要恢复经济繁荣,布雷顿森林体系建立起来,对全球经济的推动是巨大的;后来亚洲金融风暴发生,巴塞尔协议讲的风险控制越来越受重视,到后来变成了一个风险控制的操作标准,现在的趋势越来越象是全世界变成了只讲风险控制,不讲发展,很少去想年轻人的机会、发展中国家机会在哪里,这其实是导致今天世界的很多问题的根源。我们今天也看到巴塞尔协议本身也让欧洲的整体创新受到了很大的限制,比如在金融数字化方面。
巴塞尔协议比较象一个老年人俱乐部,要解决的是运转了几十年的金融体系老化的问题,系统复杂的问题。但是中国的问题正好相反,中国不是金融系统性风险,中国金融基本上没有风险,是缺乏系统的风险。中国的金融和其他刚成长起来的发展中国家一样,在金融业是青春少年,还没有成熟的生态系统,没有完完全全的流动起来,大银行更像是大江大河和血液的动脉,但是我们今天需要湖泊、需要水塘,需要小溪小河,需要各种各样的沼泽地,缺少了这些生态系统,我们才会涝的时候涝死,旱的时候旱死,所以今天我们国家是缺乏健康金融系统的风险,我们要建设的是健康的金融系统。就象老年痴呆症和小儿麻痹症,症状看起来很象,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病,如果小孩子吃了老年痴呆的药,不光会得老人的病,还有很多莫名其妙的病。这个巴塞尔协议就是考虑治系统老化、过度复杂的老年人的病的,我们要思考的是跟着老年人我们要学什么?老年人和年轻人关注的都不一样,老年人关心的是有没有医院,年轻人关心的是有没有学区,是完全的不同体系的思考。
今天,我很自豪的宣布,昨天晚上确定了蚂蚁上市的定价,这是第一次科技大公司在纽约以外的地方定价,这是三年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但是今天发生了。世界的变化是神奇的。
第二,创新一定要付出代价,我们这代人必须有所担当。
“功成不必在我”,我理解这句话讲的是一种责任,讲的是为未来、为明天、为下一代去担当。今天世界的很多问题包括中国,都只能用创新去解决;但是真正的创新,一定是没有人带路的,一定需要有人担当,因为创新一定会犯错误,问题不是怎么样不犯错误,而是犯了错误之后能不能完善修正,坚持创新。做没有风险的创新,就是扼杀创新,这世界上没有没风险的创新。很多时候,把风险控制为零才是最大的风险。
当年的赤壁之战,曹操把船连起来的思考就是最早的航母的思考,但是一把火让中国一千年再也没有人敢去想航母这个事,一旦想到这把火,谁还敢去创新,这是一个错误消灭一个时代的创新。
七八年前我提出过互联网金融,但我们一直强调互联网金融必须有三个核心要素:一是丰富的数据;二是基于大数据的风控技术;三是基于大数据信用体系。用这三个标准衡量,就会看到P2P根本不是互联网金融,但是今天不能因为P2P把整个互联网技术对金融的创新给否定了,其实我们要想一想,中国怎么可能在几年内出现几千家互联网金融公司?几千家P2P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今天我们的监管确实很难。创新来自市场,来自基层,来自年轻人,对监管的挑战越来越大。其实监和管是两件事,监是看着你发展,关注你发展,管是有问题的时候才去管,但是我们现在管的能力很强,监的能力不够,好的创新不怕监管,但是怕昨天的方式去监管,我们不能用管理火车站的办法来管机场,不能用昨天的办法来管未来。
监和管不一样,政策和文件也不一样,今天是这个不许那个不许的文件太多,政策是机制建设,激励发展。今天需要“政策专家”,而不是“文件专家”,制订政策是一门技术活,其实解决系统复杂性的问题,我可以提供淘宝的经历作为参考。17年以前,我们制定了很多不允许的政策,当时淘宝的政策非常复杂,商家都看不懂,后来我们提出来,加一减三,你要加一条政策,就要减前面三条。我们现在的文件越来越多,导致谁干都可能出事情。
理论和系统是不一样的,专家和学者是不一样的,专家是干出来的,干得很厉害,但不一定会总结,很多学者是不具体干,但是能从别人的实践中形成理论。只有专家和学者结合起来,只有理论和实践结合起来,才能真正去创新解决今天和明天的问题。我们需要来自实践的理论,不是来自办公室理论的实践,P2P很多,就是来自办公室理论的实践,正确理解P2P给我们的巨大教训,不是否定互联网技术,更不要再重复办公室理论的实践。
我觉得有一个现象,全球很多监管部门监管到后来,变成了自己没有风险,自己部门没有风险,但是整个经济有风险,整个经济不发展的风险。未来的比赛是创新的比赛,不仅仅是监管技能的比赛。
第三,金融的本质是信用管理,我们必须改掉金融的当铺思想,依靠信用体系。
今天的银行延续的还是当铺思想,抵押和担保就是当铺。这在100年前也是很厉害的思想,没有抵押,担保这些创新,就不可能有今天的金融机构,中国经济40年来不可能发展到今天。
但是靠资产和抵押的体制会走极端,这几年跟很多企业家交流,中国的金融当铺思想最为严重,要么是资产全押了出去,压力巨大,压力大以后动作变形;要么肆无忌惮贷款,不断加杠杆,负债搞的很大。大家都知道:你向银行借10万块,你有点慌;借1000万,你和银行都有点慌;借10个亿,你一点不用慌,银行会很慌。还有一个习惯,银行喜欢给好企业、不需要钱的企业贷款,结果让很多好企业变成了坏企业,形成了多元化的投资,钱太多也惹很多事。
抵押的当铺思想,是不可能支持未来30年世界发展对金融的需求的。我们必须用借助今天的技术能力,用大数据为基础的信用体系来取代当铺思想,这个信用体系不是建立在IT基础上,不是建立在熟人社会的基础上,必须是建立在大数据的基础上,才能真正让信用等于财富。其实要饭的,也必须有信用,没有信用,连饭都要不到。
——今天的世界,期待一个真正为未来而思考的全新的金融体系。
今天的金融体系是工业时代的产物,是为了解决工业化而设置的全面的金融体系,是“28理论”,什么叫“28理论”?为了投资20%来解决80%的问题。而未来的金融体系是要解决“82理论”,帮助80%的小企业和年轻人,来带动20%的人。要从过去的“人找钱”、“企业找钱”到转型为“钱找人”、“钱找企业”、“钱找好企业”。评价这个体系唯一的标准就是是否普惠、包容、绿色、可持续,背后的大数据、云计算和区块链等前沿技术,今天能够担当起巨大责任。
各位,如果在二战以后,当时的人们有这样的远见,为后代、为未来设计了一个很好的金融体系,我们今天有这个责任和思考,去建立一个真正属于未来、属于年轻人和下一代,属于这个时代的金融体系。
今天我们不是做不到,而是不去做。今天我们的技术发展让我们已经完全可以做到这些,遗憾的是很多人不愿意去做。今天全球的金融体系必须改革,不然不仅仅是失去机会的问题,而是让全世界会陷入更多的混乱,因为创新走在监管前面是正常的,但是当创新远远走在监管前面的时候,当创新的丰富度和深度远远超过监管想象的时候,就不正常了,社会和世界会陷入混乱。
拿数字货币来说,如果用未来的眼光打造30年后世界所需的金融体系,数字货币可能是非常重要的核心。今天的金融确实不需要数字货币,但是明天需要,未来需要,成千上万的发展中国家和年轻人需要,我们应该问自己,数字货币到底要解决未来的什么实际问题?十年以后的数字货币和今天的数字货币可能根本就不是一回事,这个数字货币不是从历史上去找,不应该从监管角度去找,不应该从研究机构去找,而是从市场去找,从需求去找,从未来去找。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们的研究机构不应该是政策机构,政策机构也不能仅仅依赖自己的研究机构。因为数字货币体系是一个技术问题,但又不仅仅是技术问题,更是一个解决未来问题的方案,数字货币可能会重新定义货币,尽管货币的主要功能仍然在,但是一定会重新定义货币,就象苹果手机重新定义了手机,打电话只是一个功能。数字货币远远没有到抢标准的时候,是创造价值,是需要思考如何通过数字货币建立新型的金融体系,为全世界思考未来,思考全球的贸易怎么做,更要思考这世界上应该要用经得起考验的技术的基础上所建立的数字货币。真正去解决世界贸易可持续、绿色和普惠的问题。
最后我想说,今天人类社会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千万不要小看这场疫情,这场疫情是倒逼人类社会进步的力量,不亚于二战。从金融本身来说,从美国不断的向世界各国,特别是美国不断向华尔街股市输入大量现金,各国都在跟随其后,大家想过后面的结果会怎么样没有。它所带来的巨大影响远远超过我们今天很多人讨论的技术层面的问题。我们对今天世界上很多的组织机构,不是简单的去反对它,而是一起重新思考他今天的价值,无论是联合国,WTO,还是WHO,这些组织确实存在很多问题,消灭这些组织并不解决问题,但这些组织应该怎么面向未来,如何改革,是要重新思考的。
新金融体系是未来的方向,不管我们高兴不高兴,它一定会起来,不管我们做不做,一定会有人去做。未来我相信改革是要付出牺牲的、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们这一代人要做这样的改革,可能下一代才能看到,我们可能是负重前行的一个人,这是历史的机遇,也历史的责任。过去16年,蚂蚁金服一直围绕着绿色、可持续和普惠发展,如果绿色、可持续和普惠、包容的金融是错误的话,我们将会一错再错、一错到底,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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