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自我从贵州回来,已经一月有余,疫苗,metoo,猪瘟,再到寿光大水和女生乘滴滴被杀。
于我而言,做新闻挺好的,遇到一个题,扎一个猛扎,一口气采访到底,写完了,再浮出水面换口气;看新闻则厌烦得多,就像在追一个个永不落幕的循环蹩脚剧,琐碎而情绪化,然后随着时间推移,情绪变为理性分析,有时会和朋友们讨论争辩,但几天之后,总会归为无趣。
是无趣。在入行新闻前,我喜欢过熊培云和他那本《自由在高处》,尤其是序,那篇序更像评论,带着明显的观点性,如今想来,所谓喜爱,不过是对自己已有观点寻找一种认同,是对自己已有三观进行强化。
但真正做了新闻的这些日子以来,不少既往认同的观点却发生了改变。譬如他序名为《因为无力,所以执着》,写道这世上人人力量有限,有时我们会对许多事不满,却无法改变,这种无力感无比真实,但正因为无力才需要执着。初读这本书时,我把这话埋在很深的心底,想把它作为自己力量的源泉,待真正工作后却发现,我从未产生什么无力感,反倒是充满了无趣感,当相似的问题一再发生,看问题的角度虽多但说穿了也就那么几个,当媒体、自媒体、评论者与伪评论者一哄而上,把事物的方方面面都讨论到了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懒得说话。
如果我是的题,我势必会督促自己在同题竞争中取得增量,尽最大努力,记得最真,挖得最深,以最大力量去推动和实现一些转变,但若不是自己的题,大多数时候,我连看也不愿多看一眼。
再如那时候他说,他欣赏胡适,欣赏他以独立之志,做合群之事,以思想与良心去担当,欣赏他一生会因为同情而让步,却在多次批评甚至入狱后从不屈服。说出欣赏的时候,他大抵是认为,这样的人是少见的,所以适之先生的所作所为难能可贵,使得当年的我也以为这样的人格是社会之光,微茫而闪亮。
但在工作后我才发现,有良心的人并不少见,他们星星点点地散落各处,影响着或多或少的人;不屈服也不一定是难事,至少对于我,对于我身边的很多人,尽管生活免不了柴米油盐的皱眉,但让他们做出违背良心牟取暴利的活计,他们会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地拒绝。
我有个IT朋友的朋友,做的是做手游里插入的广告页面的代理,技术不高明,年入百万,他说起那人,充满理解,不无羡慕,但让他去做那件事,绝无可能,于他而言,技术是实现更美好更有效率的世界的工具,而非赚钱的武器。
活成胡适是伟大,活成我的IT朋友那样,好像也不赖。
我最近的倾向大概是第N次与平庸的自己和解。说起来,其实比起初来现单位时状态好了不止一星半点,采访和写作都有了很明显的提升,至少我不用再把那么多精力放在如何遣词造句和实现段落推进上,腾出的精力可以去实现稿子里的高光,甚至做些别的事。
贵州一行,把我逼到了工作这么久以来的极限,同时也让我明白,人的韧性或许永远比困难多几分,尽完了人事,有结果,没结果,都是一种结果,无愧于心就不会羞愧于公开自己的失败,也就不会再有余地苛求自己。
今天早上有个朋友找我,我相信她必定是在艰难挣扎过后才来征求我的意见。她的孩子两岁多,公婆双双查出癌症,轮番化疗,和老公两个人都在上海工作繁忙,便希望自己的母亲从山东来上海帮忙照顾孩子,没想到,她妈妈帮忙照顾了3个月后,开口问她要一万块钱照顾费,说那是她辛苦应得。
我不认为父母帮孩子照顾孙子是天经地义,我认同给钱是应该,她也一样,但因为公婆的癌症,这个家庭早已外强中干,而她有个不成器的弟弟,妈妈每每找她要完钱总是转头就给弟弟,这些年,陆陆续续帮弟弟买了辆20多万的车,一套房,因为房子买完不满意,她妈妈很快又卖掉置换了另一套房,这些钱绝大多数都是我朋友所出。
我朋友问我,该怎么跟父母断绝关系。她知道我是“过来人”。
说来也怪,早上起床,微博推送了我几个《欢乐颂》的CUT,吃早饭闲来无聊,我便随便打开第二季最后几集看,看到樊胜美她哥想告她,问她拿钱,看到曲筱绡的哥哥在外负债一个亿,她爸爸即使变卖全部公司也要替他还债(哥哥是爸爸和前妻生的儿子),却无论曲筱绡多么优秀都不愿多看她一眼,我抱着速溶咖啡哭得稀里哗啦。
也正好在这时收到了她的求助信息。
她的担忧是,如果她像我一样,和上一辈断绝关系(她爸爸在她小时候就去世了),她的孩子谁来照顾。虽然我是“过来人”,可我仍然羡慕那些完整的家庭,也从不以自己这种“过来人”身份为傲,更不会鼓励别人和我走一样的路,可我听完她的故事,想起剧中安迪对樊胜美的劝慰,最后我说,恕我直言,你得弄清楚你妈是把你当女儿还是提款机,如果是提款机,那你也没必要把她当妈。
我朋友听完我说的,拿出一万块甩给她妈并说要断绝关系,她妈麻溜地收进包里,然后开始喋喋不休地指责她没有人性,并说一万块绝不够养大她这么多年付出的钱。
和我爸的措辞几乎一模一样。
你看,是谁说父母的爱只求付出不求回报?
最后的解决办法,能解决到什么程度,终究还需要她们的小家庭自己商议,我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她和她老公商量商量,把那位“妈妈”遣回山东,至于孩子,总有办法养大的,小时候,我爸妈跑到苏州,无亲无故,他们两个每天加班,老师家、邻居家、传达室,我被东丢一天西扔一天,也能长大。
只是,两种辛苦,需要权衡。
我最近喜看书,不爱看访谈和评论,那些只会加重我的琐碎和烦乱,而是看成系统的工具书,看科普,或是回到纯文学。书里有知识,有感动,有力量,我尤其喜欢《战马》一书全程教给我的勇气和付出,那匹猎马,从耕地,到上战场,打过仗,拉过伤员和枪炮,得了破伤风差点死去,他却跌跌撞撞地活了下去,也始终没有忘记忠诚与骄傲。
成年人的生活总有艰难,可良心或本性一类的东西,要忘记,并不容易,而绝境处的韧性一类的东西,也总能比艰难,多那么几分。
(很久没有动笔,把最近一个多月的琐碎感想串成文,散乱无章,权当出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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