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子上是密密麻麻挤在一块儿的水珠,四周飘散着雾气,触碰过皮肤的水哗哗流向地板的排水孔,卡农的音符撞击着洁白的墙壁,似还有回音。她看着镜子赤裸的自己,脸色带着缺氧的绯红,细长的脖颈,俊俏的乳房有着顽皮的一点粉红,神秘的黑色丛林永远激发雄性的探索欲,腿部修长,小腿还有健硕的肌肉……这是一具无可否认的优美的女性肉体,她一直盼望着,盼望着心中的采撷者。
昨天是他的结婚日,一个月之前就给了她请柬,现在那份请柬四分五裂地躺在垃圾桶里,好像它是唯一的垃圾。新郎和新娘之间有一道凄厉的划痕,割开了这张请柬。
卡农给人的感觉,全看听曲人的心情。最幸福的时候该是拿它做婚礼进行曲的人,两人踩着红地毯,不落一点尘土,走向执手偕老的坟墓;拿它做胎教音乐的母亲,怕是觉得世上没有比这更纯净的曲子了,于是细细哼唱,静待天使的降生。这些感受,他的新娘都会体会到的吧,她随着旋律转圈想着。她想起了她在舞台上旋转又坠落的模样,上回运气好,遇见了他做了人肉垫子。今天的坠落,大概是她独自倒下,昏昏沉沉,不复言语。
“我说,你这死得也太憋屈了吧。”我看着屏幕上她的尸检报告,她死的那年才21岁,死因竟然是缺氧。
“你懂什么。”她交叉双腿,恣意摩擦着膝盖。
“就为了这么一个怂人?”我气恼。
“他爱我的时候,是真的爱我。”她抚了抚发烫的膝盖。
我不由得气笑,“那是。”
“你不屑是吗?”
“是,我不屑。”
她终于起身,拍拍红裙上的褶皱,先我而行。那红裙只教人觉得眼熟,我恍然大悟:那是他曾经送她的演出服。生前为人,不知路要怎么走,跟错了人,于是早早归了世界;死后为鬼,肆意飘荡,途中遇鬼,合得来则聊一聊上辈子的事,合不来则点头路过。她是我遇见的第一个鬼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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