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讲,年好过月好过日子难过,春节过去十多天了,工地上还没有开工,我的心便开始不安起来,整个身体像是被悬着,没有一点踏实感,有一种被世界遗忘的感觉。
于是又开始盼望工地快些开工,当然我盼望着开工并不是我多喜欢干活,这就像一个病人去医院打针,并非他喜欢打针的感觉,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而且,眼前还有一个现实的问题,我向文强借的伍佰元钱也已所剩无几,再过下去,我就得四处举债,而那种举债过日子的日子实在不是日子。
为了少花钱,我不得不整日龟缩在家,与皮皮增强感情。
这天我正在家和皮皮玩得火热,突然文强来找我,说是工地就要开工,让我准备一下明天岀发。
我和凌霜商量,让她再陪皮皮一段时间去工地,凌霜说:“小孩子,天天在母亲的羽翼下永远也长不大,我不在身边他可乖了!”
第二天早上,我正看着皮皮吃饭,凌霜偷偷溜岀门外,两分钟后,我又喊母亲过来陪皮皮。皮皮见我喊妈妈,突然似乎想起了自己的妈妈,他放下碗四处张望,发现凌霜不在屋里时,一下就不淡定了,边喊着妈妈边往屋外寻找。我赶紧在后边追,皮皮跑出大口望望东又望望西,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喊声:“妈妈……呜呜呜……”
我赶紧把皮皮抱在怀里,皮皮双腿乱踢,“我要妈妈,呜呜呜……”
我哄他说:“妈妈去给你买小汽车去了,中午就回来。”
他仍然哭喊着:“我不要小汽车,我就要妈妈,呜呜呜……”
我和凌霜约好,十分钟后在村口马路边汇合,为了赶车,我不得不把皮皮交给母亲说:“叔叔去给你找妈妈,你在家和奶奶好好等着。”
在母亲的怀里,皮皮似乎哭得更凶了,“我也要去找妈妈,呜呜呜……”
我走岀很远,还听见皮皮在哭喊:我也要去找妈妈……呜呜呜……
我心里一阵疼痛,为皮皮为我和凌霜,也为全天下无数像我们一样的打工者。
说实话,我很爱凌霜,也很爱这个家,可是很多时候我觉得我的爱好像很苍白,很空洞。就像现在,我很希望凌霜留下来多陪陪皮皮,给皮皮更多关爱。可如此简单的愿望我都给不了。惭愧,惭愧啊!
去年在工地,见凌霜在二三十米的高空操作塔吊,心里没啥感觉,觉得那就是一份正常的工作,就像工地上那些瓦工,木工,钢筋工一样。可是今年,还是这个工地,还是这个塔吊,凌霜成了自己的妻子,这感觉也突然之间有了天壤之别。每天只要看见凌霜往上爬,总有一种冲锋陷阵赴汤蹈火的滋味;有时塔吊钢丝绳抖动一下,连带着塔吊微微颤抖,我的心也立马跟着塔吊的颤抖而颤抖;偶尔地面稍有风吹草动,我的心便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抬头仰望塔吊发现塔身纹丝未动,我的心才又放回原处。
这样提心吊胆过了一个月,我决定再去农行行长家一趟“沟通”一下感情,试探一下贷款事宜。
这天夜里,柔软的细雨下了一夜,直到吃早饭的时候仍淅淅沥沥没有停息的意思,看样子,今天注定是不能干活了。
我吃了两个馒头,换上我结婚时那套西装,乘公交前往行长家的小区。我在小区附近的一家菜市场下了车,为了让行长他们家知道我是从一百多公里外的老家赶过来的,我并没有着急进小区,而是在菜市场溜达了两圈,快十一点的时候,我买了两斤菠菜,三斤豆角,还有一大捆小葱,都是水淋淋的上好蔬菜,我知道城里人都喜欢个新鲜。走岀市场,我在一辆小车的反光镜前照了一下自己的形象,还真像一副包工头的模样。
站在行长小区门口,我又犹豫了。我帮助了人家的女儿,行长已经拿好酒对我表示了感谢,按照常理,此事已划上句号。我要是再去是不是会让人家觉得我别有用心,我踟蹰着,看看手中水淋淋的在阳光下闪着星光的花去我两天工资的蔬菜,想想塔吊上冰霜的困境,和我离开时皮皮凄怆的呐喊。我又鼓起勇气来到行长家的门口,敲响了行长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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