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目： 《那窝小鸟，真的存在过吗》
作者：曲润琏
时间：20180715
好久没回这片小树林了。
30年前，这有棵树，离地一米多的地方有个树洞。每次路过时我都要凑近了瞧一瞧，希望洞里有小鸟。结果有一年春天，梦想成真啦！从里边往外掏那十几只鸟宝宝的时候，我的心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了。那是一种浑身颤抖的幸福。
鸟宝宝还不会飞。拿回家后，喂不活，很快死了几只。我从兴奋变成沮丧，一遍遍扪心自问，我是不是个坏人。最后，我把剩下的几只幼鸟，送回那个树洞了。我收获了满满的嘲笑，大人们都说，幼鸟带上了人类的气味，回去后，鸟妈妈也不会再认它们，它们必然饿死。
我心里堵得慌。这么说来，从我掏鸟那一刻起，这些鸟儿就注定离死不远了，不管是死在我家，还是死在它们自己家。我那颤抖的幸福，建立在它们的死亡之上。我最后送那几只回去，算临终关怀吗？能稍稍减轻我的罪孽吗？
之后几年，每次路过那个树洞附近，我必要凑近观察一下，期望里边再有一窝小鸟，然后我一定不再伤害它们，相当于，老天再给我一次选择，这次我选择做好人。但是，那树洞再也不曾有过生机。渐渐地，我也不再期待再来一次什么机会，因为我意识到，这树洞如此之矮，如果真有鸟儿进进出出，即使我良心发现装作看不见，其他人呢，不会放过它们的，它们早晚要惨遭毒手。
再后来，我怀疑，我掏的那窝鸟的妈妈，可能是个智障。否则怎么会选择这么矮的窝。这样说来，物竞天择，惟留适者生存，大自然只不过是借了我的手，来清理它的门户。那么，我不必内疚吗？鸟儿亦不必恨我，甚至应感谢我替天行道吗？
就这样，每次路过这片小树林，我都联想很多。直到有一天，我走到这里，发现树洞没了。原因是，这棵树没了。整片树林消失了，砍伐殆尽，重新归划农田或重新种植树木。我甚至找不到原来那棵树所在的位置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棵树，本也是几十年前农民们种的。那片树林，本来就是人工林。
送鸟返巢时，曾经嘲笑我的人，也在陆续离世。现在，我闭上眼，回味那棵树的样子，那些鸟的样子，大人们曾经嘲笑我的样子，只剩下一片模糊。鸟来鸟去山色里，人歌人哭水声中。
那棵树真的存在过吗？那窝鸟真的存在过吗？一如春梦了无痕。除我之外，谁还关心这类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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