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学渣,长这么大有且只有一个trophy,实木纯手工,还毛茸茸的。
那晚去看个叫Bear的脱口秀,我即兴上台讲了个故事。事情其实挺悲伤,但台下人都笑倒了 ,可能是文化差异吧,毕竟没有德国人会在浴室养螃蟹。就这样我被评为月度冠军。
三年前公司破产,我失业了。我需要去劳动局报备、申请失业金,去移民局申请短期找工作签证。在这个连爆水管都要收拾半年的国家,以上几项和政府机构打交道的工作挺残酷。
经历完好几次半夜去移民局排队取号以及蛮长一段时间的各种材料填报和面谈,我觉得那是值得庆祝的一刻,于是请了两个同是无业的好友过几天来吃饭。
我在中餐馆订了四只面包蟹,活的,准备做清蒸、咖喱、红烧和香辣。回到家发现已经死了一只,我找了最大一把烧烤夹子把另外仨从塑料口袋里战战兢兢取出来,它们每个都比我脸大。
淋浴房是唯一可以安放的地方。如果你和一头公猪四目相对过,会不会再亲手杀了它吃回锅肉?我跟三只螃蟹在浴室对视了大概半个钟头。在网上搜索”如何人道地杀死螃蟹”无果后,决定暂时不想这件事,先上夜校再说。
如果讲和张小发相处这十年我们之间存在哪些跨文化问题,螃蟹的事一定算。小学那会儿跟我妈逛菜市场,就看见过扒了皮的兔子吊在摊位上,张小发可能连他吃的鸡都不晓得是怎么被杀的。除了小时候家里的黑猫和我偶尔带回来前老板的狗,螃蟹是他有生以来唯一见过活在家里的动物,而且知道第二天会吃它们。这名三十几岁平常无比理智的男青年,不顾我在上课,一共给我打了四次电话:“为什么淋浴房里有活的螃蟹啊” “啊死了一只” “啊又死了一只” “啊最后一只也死了”。
那晚的德语课上,我大致只在思考两类问题 — — 清蒸咖喱红烧香辣保留哪三/两/一种做法比较好、三/两/一只螃蟹四个人怎么够吃。
张小发和我有时候会半夜在楼下偷偷挖坑埋死去的小动物,比如撞死在阳台上的鸟。可是这几只螃蟹太大了,它们最后躺在垃圾房的大箱子里,隔日被运走,经过多道工序处理,死无全尸、死无葬身之地。
从那天起我就再没吃过肉。
其实我挺想念的,连做梦都在吃小林师傅的甜虾寿司和烤元贝,雪白雪白、整整齐齐的。
在这个问题上,我曾经到了差点和亲戚朋友掀桌子的崩溃边缘,当时反感和大伙一起吃饭,尤其在四川,几乎每顿都有人劝我吃肉、抨击吃素不科学。至今每次回家我妈都还说,就吃一点嘛。
如果人生有一种参照,我大概是樱桃小丸子一类凡事三分钟热度的废柴,而不吃动物这件发自内心认为正确的事,最后变成为了坚持的坚持。我也不是个十分自律的人,但对于某些欲望的节制,在过去三年确实让我感受到了在少得可怜的领域成为一个更好的自我获得的满足、愉悦和感动。
今年的小目标是不买一件衣服。因为平常没穿的衣服真是很多,不应该再消费环境。除了年初我妈偷偷给买了件毛衣又不能退换,到现在执行得很好。这些常人看来也许莫名其妙、无足挂齿以及为了坚持的坚持,可能就是在三十几岁的年纪坦荡荡承认自己是个废柴之后,对生活重拾动力的点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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