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已逝

推开记忆的城门，北岛轻轻地将堆积已久的尘灰拭去，在故乡北京的记忆重新清明了起来。1949年8月2日，赵振开在北京出生，他在后海“滑野冰”，去鼓楼“中国民主促进会”看电视打乒乓球，去什刹海体育场游泳，他在三不老胡同与伙伴嬉戏玩耍……

1989年，40岁的赵振开离开北京，从此阔别故乡，以流亡者的姿态辗转欧美。那时候他叫北岛，他说“卑鄙是卑鄙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他那时还说着“我不相信”。2001年10月，北岛回国为父奔丧，得以再次见到阔别十三年的故乡，可故乡早已面目全非，难以辨识，现代化的都市让他头晕目眩，夺目刺眼的灯光向他铺天盖地般地袭来，这使他心烦意乱。他终究成了一名异乡客，故乡早已逝去。在《乡音》里，北岛写到：我对着镜子说中文，感觉祖国是一种乡音，因此，为这种远隔祖国带来的疏离感而恐惧不已。在异域将近20年，漂泊无依，祈求找到心中所属的故乡才能得到安慰。昔日的故乡给了他“仿佛到了一座陌生的城市”的感觉，于是他用笔端重建属于他的北京。北岛的北京，夜晚是很暗很暗，暗得让人感到心安;春夏秋冬的气味各不同，随季节变换;有三分钱一块的臭豆腐，五分钱两根的小豆冰棍；护国寺后门的小街卖着叫声格外响亮的蛐蛐……这些才是属于北岛的北京，在这样的北京里，北岛和父母待在一起，能安静地听一听安特劳斯的《蓝色多瑙河》。

他重建了一座北京城，然后打开城门，让四处漂泊的游子们再次回家，闻一闻熟悉的北京气味，走一走昔日的胡同。那么多人已经迷失在现代都市的繁华里，周围都是日益膨胀的欲望，同乡的想法早已翻天覆地，被拆了的四合院，德胜门出去不再是一片荒郊，故乡可有一处可以怀念的地方？北岛试图用文字重建北京，他不知道怎样说出这些年在外的飘泊羁旅之情，不知道向谁说出对故乡的思绪，隔海相望的惆怅。

“每个人的故乡都在沦陷”，现代化的建设已成必然之势，农村变成城市，城市改造重生，记忆里还在存在的过往在现实里早已消失不见，这里的建筑被推翻，那里的空地上多出了许多新的建筑。时代的改变将一个个人从故土上连根拔起，我们面对这喧闹的都市，心中依旧停留在儿时戏耍过的草地，于是感到恐惧，却假装看不到，任由它们慢慢消失。只能迫不得已去接受，然后将记忆翻来覆去一遍又一遍地重温。

北岛将他的记忆中的北京公之于众，让无数流亡者从中寻找故乡的影子，在其中得到慰藉。当然北岛也在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重回故土，《城门开》里的气味，光影和声音带他回到过去。他通过这本书回忆他的父亲，北岛说：“父亲，你在天之灵，一定会体谅我，把你想说的话说出来。那天夜里我们达成默契。那就是说出真相，不管这真相是否会伤害我们自己。”在这本书里，北岛和父亲完成了和解。

读北岛《城门开》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