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山楂
文/马慧文
凌晨四点，天黑乎乎的，我死死地盯着窗户和门口。我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紧紧地靠在墙上。不难看出，我在害怕两个小时前，妈妈和爸爸被收电费的胖子叫走，爷爷出事了，情况不乐观。
房子里只剩下我自己，忽然窗外的路灯熄灭，黑暗将一切都吞噬掉，包括爷爷也会被它带走。不行，我决不允许。我连忙打开灯警觉地向四周望去，可是什么也看不清楚，是失眠了吗？不是，是眼泪，好像这眼泪从两小时前就已经开始流，我止不住，也不想止住。哭吧，哭累了就睡吧，或许睡醒了会发现这只是一个糟透了的噩梦，一切都还是很好的。
几天后，妈妈从医院赶回来，收拾好爷爷要换洗的衣服，并带我去看刚脱离危险期的爷爷。医院里浓重的消毒水味，让人忍不住作呕，死亡的气息在空气中浮动，四周弥漫着哀伤。走进病房，我所看到的竟是这样的场面：爷爷眼睛紧闭着，手在不停地挥舞，试图拔去那些拴着他的输液管。他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没人听得懂的语言，恶心的唾液从嘴角慢慢流出。
正在这时，爸爸突然说了一句：“爸，你睁开眼睛看看，你最喜欢的孙女来了。”突然，爷爷一把抓住爸爸的手，用力死死地掐住，谁都拉不开。我使了好大劲儿，从嘴里挤出一个干瘪的“爷”字，声音就再也发不出来了，而是压着嗓子似哭非哭。
爷爷听到了我的呼喊，神智一下清醒了，用另一只手摸向枕头下面，似乎是在寻找什么，可又怎么也摸不出来。他嘴里喃喃地说着我们谁都听不懂的话。妈妈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去，一下从枕头下面摸出一袋山楂。爷爷点点头，看向我，嘴角露出微笑。我恍然大悟，爷爷一直惦记我爱吃山楂？
“昨天，爷爷去水果店给你买山楂，回来时突然晕倒了。”爸爸嗫嚅道。我的心碎得像被掰开的山楂，用手指轻轻一捻，就会流出酸涩的汁液来。越长大越叛逆，我最爱的爷爷，不，最爱我的爷爷，承受了我多少嫌弃？我嫌他老，嫌他丑，嫌他脏，嫌他唠叨，嫌他健忘，嫌他动不动就像小时候一样拉我的手……我，吧嗒吧嗒地掉下眼泪来。
此时，他支支吾吾的那句话，我给翻译好了，他一定想说：“山楂是干净的，你吃啊！”
“嗯，我吃，爷爷你也好起来吧。”我把又大又圆的一颗放到嘴里，爷爷又笑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