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我欲与君相知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
在青山绿水之间,我想牵着你的手,走过这座桥,桥上是绿叶红花,桥下是流水人家,桥的那头是青丝,桥的这头是白发。——沈从文
时光仍旧立于不败之地。花钟喑哑的铃声,陨星没有写完的诗,霞光殷红的远方,都在冗长的岁月中渐行渐远,唯有老一辈的他们的感情随着时光积淀,愈发浓厚。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轻轻地问一句:‘噢,你也在这里吗?’ ”
两个古旧的村庄相连一条路,祖父和祖母便在这条路上相遇。起初见时两人不着一句话,忘了是谁说,相遇了便是命运,无需过多的渲染,更不必过分的解释。随即的相知相守,他们也不曾料想。只是巧合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若夏日能重回山间,若上苍容许我们再一次的相遇,那么让羊齿的叶子再绿,再绿,让溪水再流,年华再如玉。”
故事的开头总是这样,适逢其会,猝不及防。祖父年轻时参了军,风云来的始料不及,他为了躲避抓捕只得离开新婚的妻子远走他乡。往后十余载都没有回来。年华从此停顿,思念从此生根,热泪在心中汇成河流。战争很快使他们断了音讯,祖母只有等待,希望寥寥,她却一直坚守。她的腿上,好似绑着一条无形的链子,那一条链子的长度,只够她在厨房和家中走来走去。大门虽然没有上锁,她心里的爱,却使她心甘情愿把自己锁了十几年。
故事的结尾也不全是花开两朵,天各一方。漫长的等待终于熬出了头,那么一天,祖父突然出现在石门外,他杵着拐杖,无言自倚修竹,望尽竹外柳昏黄明,却怎么也不迈入门。祖父是惭愧的,离开她十几年,今日却顶着一副残缺的躯壳回来。祖母出门,两人的眼神突然交汇,泪水随即夺眶而出。那一刻,祖母的心落了地。祖父在困苦的境遇中挺下来,正是对相逢的期待,对祖母的牵挂,给了他心中的光。纵使相逢时尘满面,鬓如霜,她也待他,眉眼如初,岁月如故。
席慕蓉说:“我曾踏月而来,只因你在山中。”我的祖父说:“我曾艰难爬过漫漫沼泽,只为与你相聚。”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意昏沉;当你老了,走不动了,炉火旁打盹,回忆青春。多少人曾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还爱你虔诚的灵魂,爱你苍老的脸上的皱纹。”
庭院深深深几许,几十年的荏苒光阴,淡褪了门壁上炫耀的朱红,坍圮了一段段高墙,又散落了代代子孙,院中的他们仍旧执彼此之l手,与彼此偕老。
暖阳悬在石门外,寂静的光辉照亮地上的每一个坎坷。祖母在最里屋听曲,祖父躺在院中的长椅上看报,两人之间仅仅隔了一道门。“老头子,你干嘛呢?”“晒太阳!”门外的我听见祖母扯着嗓子费力的喊道。没过几分钟,她的声音又扬起来“老头儿……”如此往复,只几刻钟,祖母就唤了祖父十几声。祖母听力衰退,收音机的音量却不知为何被调的很低,我试图帮她调高,却被她阻止了。“囡,别弄高,不然你阿公叫我我听不见。”“阿婆你为什么老叫阿公呢?”“知道他在我才放心……”祖母说完这话又叫了起来,但这次却没得到祖父的回应。她猛的站起,踉跄了几步,慌张地朝门外走去,“难道这老头不知道自己腿不好走出去了?出了事可怎么办!”走出门外映入祖母眼帘的是外公安静的睡脸。祖母脾气暴,赶忙把祖父揪起臭骂,他却乐得像个小孩。
张爱玲对胡兰成说:“天涯海角,有我在牵你招你。”我的祖母对祖父说:“咫尺之离,我仍在呼你唤你。”
祖父和祖母之间的感情就是这样,相濡以沫,举案齐眉,平淡如水,却经得住岁月一次再次的检视与翻阅。即使黄昏不再骑马摇进黑夜,即使河水干涸枯竭,他们还是无法分离。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觉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后记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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