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横渠先生云:“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是为横渠四句也!其言也,磅礴万古而常新,超迈尘俗而中伦。鸢飞戾天,鱼跃于渊!欲以知华夏之魂也、中原之教也、君子之志也,广可征诸五经,微可由此四句也。尝试论之。
昔殷覆而周初立,周公乃作《召诰》以诫成王,曰殷不敬厥德,故坠厥天命,王其德之用,方可祈天永命。是周人始知德之重哉!周公乃制礼作乐以修德,然至孔子时其礼乐崩,大破而大立,故孔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仁教出,而彰乎后世千年矣!由是华夏乃敬鬼神而反诸心,重修身以济天下,《春秋》所示之“立德、立功、立言”也,乃为君子所求之三不朽焉。横渠四句所由出,其根于此乎!
故天地不言,君子乃下学而上达,修其身以立其心;生民不知,君子则讲学设教,布乎仁义之风于乡里也,以立其命;往圣不来,君子其秉豪杰之志,虽无文王犹兴,继绝学而开生面,以传其道;万世不见,君子有高远之志也,忧患之思也,欲以为之开太平。是不舍其身,以探天地之心,而成天人合一之德;不忍生民,以尽济世之责,而得内圣外王之全也!继往圣绝学以弘其道,而开六经生面;求万世大同以虑深远,而垂春秋笔法。一己担纲,虽千万人,吾往矣!其魄也雄,其思也远,其志也坚,其行也勇,故读此四句者,莫不感佩于心,浩气鼓荡,直有使懦者立、怯者强之势焉。《西铭》言:“乾称父,坤称母;予兹藐焉,乃混然中处。故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与也。”其言异,其志一也。
是以伏羲观天地万象,而成八卦之思;孟子处战国纷乱,而揭仁义之政;船山痛中原易服,而著醒世之作;仲尼虽不行其道,而削鲁国之史。隆中存诸葛,其志何远!岳阳留希文,其忧何深!戊戌有复生,其行何壮!华夏如斯之士君子者,其多而不可数也。乃知横渠四句,非空言也,有血肉于其中,征诸史则可见之矣!嗟夫!吾幸得读其书,可不继其志乎?
盖于横渠四句也,吾初闻之于上庠,虽未明其义,亦已为之心撼焉。后负笈香江,亲炙量斋先生五年,乃明横渠四句之义矣。师言:“天其复矣,文在兹乎!”其一生亦勤勉于斯,心无疲厌,而创法住事业,弘性情之教,意在传国学而使之不绝也。吾承师之恩也大,虽师归道山矣,犹肫肫然有其意,愿终身焉。
今远来天府,意亦在此也。天立书院联云:“汉安千载开文运,天立五洲育国贤。”是有秉乎横渠之教,亦与吾愿合符也。然君子有志也,亦当有学;有学也,亦当有行。期以数年之功,得会八方之士,岂不亦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也乎?撰联云:
横渠四句垂教,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问往圣之学谁继?虽千万人,吾往矣。
量斋一世高风,在绝境生信,在日常生喜,秉诸贤大愿再来。会八方士,其行哉!
(注:量斋先生,即香港法住机构创办人霍韬晦教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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