冏是北方人,前二十几年一直学校-家-北京三点,几乎从未去过中国其他地方,一直对南方充满了好奇和向往:听说南方四季常绿,听说江南水乡,听说有着吴侬软语,早茶船舫……
4月份,实习单位派我去泰州出差。“泰州?是在山东吗?泰安旁边什么的?”打开地图,才知道是在江苏,不禁为自己的无知汗颜。但内心也欣喜雀跃,出差日程满满也不是事儿,终于可以见到传说中的南方了吗?
泰州其实不是无名之辈。大名鼎鼎的“烟花三月下扬州”,她以前就是扬州的一部分,22年前才成为地级市。泰州无山,四围皆水,是苏中地区一颗水乡明珠。 对泰州的第一印象,泰州的“水城”是名副其实啊。古泰州地处长江之尾,淮河之畔,黄海之滨,江淮海三水在这里交融,世世代代的泰州人在这里临水而居,汲水而生,依水而兴,水,几乎贯穿了整座泰州城。很久以前,泰州还是一片茫茫大水,后来长江三角洲慢慢发育形成,泰州才一点点露出水面,从海水里“生长”出来。战国时期,泰州有了第一个名字,海阳,即面海朝阳;公元前17年,泰州首次出现在西汉的版图上,县名海陵,海陵者,海边高地也。
这里是京剧大师梅兰芳先生的故乡。再往前则出生了郑板桥,范仲淹。 唐宋八大家曾巩的爷爷在这里主政一方,王安石因变法被贬泰州,写下《清风阁》 描述这里的生活:
飞梦孤起下州墙,胜势峥嵘压四方。
远引江山来控带,平看鹰隼去飞翔。
高蝉感耳仿妨静,赤日焦心不废凉。
况是使君无一事,日陪宾从此倾觞。
泰州的隔壁镇江,是低调实力的江苏大学所在地。晚宴上,邂逅了同坐一桌的江苏大学科技处汪若尘,老师长相酷似李彦宏,名字也很有诗意。他告诉我镇江有三大怪:香醋摆不坏、肴肉不当菜、面锅里面煮锅盖。吃着河豚,听若尘老师娓娓道来,对江南的美食真的充满了向往。
说起泰州的饭,有一句话叫“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丝丝嫩滑的干丝是必点的,干丝用豆腐做成,可以说是早茶的灵魂。还有很著名的鱼汤面,汤里边不是鱼肉,而是用鳝鱼骨、鲢鱼骨煲好几个小时熬出来的。虽然简单,鲜美清淡,但是却颇有鱼汤的真味。 还有溱湖八鲜,如溱湖簖蟹,红扒甲鱼,红烧老鹅,银鱼炖蛋,虾球,清蒸扁鱼等等……爱吃海鲜河鲜的人儿一定会欣喜的。
干丝晚上去了凤城河畔。灯火不辉煌,只有红色的灯笼在古老的阁楼上摇曳。在泰州最不能错过的就是她的夜色,夜游凤河城是不可或缺的,凤河是有着千年历史的古城河,河边汇集了泰州的历史戏曲民俗和商贾四大特色文化。在夜风中坐上画舫,微风拂面,河上波光粼粼,沿岸明楼明园一座座桥,明楼里吱吱呀呀的昆曲桃花扇和京剧贵妃醉酒。真想停在这里不离开。
老街被称“苏中第一小吃街”,汇聚了很多老字号和风味小吃,草炉烧饼,油炸臭干,叉叉糖等。我则尝到了“三麻”中的嵌桃麻糕,是芝麻做的,酥脆可口,在夜游的画舫上免费提供小食,可以一边观看安静优美古老的沿河风光,一边像模像样地拨着茶盖品着清香的龙井,一边观看河边戏楼的昆曲和京剧。
住在画舫上看楼里的昆曲泰州地方不大,戏曲文化却源远流长,凤城河边有梅园、桃园和柳园。梅园为纪念京剧大师梅兰芳所建, 梅兰芳在《梅兰芳舞台生活40年》这本书里写道:祖母的前辈曾在泰州开着一个木雕铺,里面买木雕的人像和佛像。1956年梅先生回到自己的故乡泰州,连演六场,万人空巷。孔尚任沥尽心血制作的剧本《桃花扇》就在这里写就。这部传奇借儿女离和揭露乱世百项,被国学大师王国维称作“中国戏曲史上无与伦比的词曲之家,即科白对偶,亦无一不美。” 即使没有读过《桃花扇》,你也或许听过里面的句子: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这里的桃园种满了上百种桃树,为了《桃花扇》,也为了今天人们的幸福。
我随意走进古街,居然看到了中国古井博物馆。为什么有很多古井?一开始冏也提到了古代泰州名叫海陵,离东海不远,广袤的海滩就是著名的淮南盐场,当遇到大潮和台风,海水就倒灌,河水变咸,不能饮用,所以泰州人为了寻找淡水而打井,获得清洁甘甜的水源。我来到了稻河古街这里,明清的稻河两岸是远近闻名的农产品集散地,油坊、栈房大多沿河而设。2015年举行开街仪式,得以使这个最大的古建筑群落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冏去的时候是周末,这里游人极少,小雨让石板街真正变成了天青色,让我想起了撑着油纸伞走在雨巷的姑娘。
晚上我走在老街上,这里青砖黛瓦,盐商旧宅早已变成寻常人家,但是老街老人老行当还留着旧日的气息。北宋文化五相文化盐税文化水文化泰式民居等等,串起了泰州2000多年的历史。
星云大师曾说,泰州是出产大和尚的地方,泰州话就是佛教界的普通话。宋朝是泰州佛教文化的兴盛时期,皇帝也曾赐名敕封过这里的寺庙,元朝建有所没落,明清后开始复兴,特别是清末民初间,泰州大办佛学院,培育了众多的佛教英才,并跨过长江,弘扬海外。1949年以后,泰州有一批法师前往港澳台,这些人定居下来,住持寺庙,讲经弘法,有的转到往新加坡,马来西亚,越南,美国,成了那里佛教界的一支重要力量,所以泰州和尚云游四海,弘法利生,乃至于当今华人佛教的兴起,都与泰州佛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这是一座有佛缘的城市,善念也要比别处更多一些,人们的内心更纯净,也更平静,不骄不躁,这样的生活生活,幸福也会更容易察觉一些。
昆德拉曾在小说中写道,我相信慢是一种幸福的标志。790多年前,旅行家马可波罗游历泰州,称赞这城不很大,但各种尘世的幸福极多。马可·波罗所说的“尘世的幸福”就泰州的慢生活吧。
我来到的时候,桃园正在举办一年一度的桃花节。门口有阿姨们跳着广场舞,我和阿姨们聊天儿,问我从哪里来,我回答北京,阿姨说:“大城市人居然到我们这里来哟?是不是觉得稀罕? ”
我说,对,这里这么多水,这么多河,让我们这种在大城市里天天奔忙喧嚣的人,真正的学会应该慢下来,看看生活本来的样子啦。
这里就是马可波罗所说的“尘世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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