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门

      你们尽力从这窄门进来吧，因为宽门和宽路通向地狱，进去的人很多；然而，窄门和窄路却通向永生，只有少数人才找得到。

      纪德自道：“我的青春一片黑暗，没有尝过大地的盐，也没有尝过大海的盐。”纪德没有尝到欢乐，青春就倏忽而逝，这是他摆脱家庭和传统的第一动因。“我憎恨家庭！那是封闭的窝，关闭的门户！”他过了青春期才真正焕发了青春，要拥抱一切抓得到的东西，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激情。在懂得珍惜的时候，能获得第二个青春，应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尤为难能可贵的是，纪德身上久埋的青春激情，一直陪伴他走完一生。

        大多数人总是这样考虑：“我应当感受到什么？”而纪德时时在把握：“我感受到什么？”他的感官全那么灵敏，能突然同时集中到一个点，集中到一个事物上，将生命的意识完全化为接触外界的感觉，或者，将接触外界的感觉完全化为生命的意识。他将各种各样的感觉，听觉的、视觉的、嗅觉的、味觉的、触觉的，全都汇总起来，打成一个小包，如纪德所说：“这就是生命。”同样，纪德将感受事物的战栗，化为表达感受的战栗的语句，这就是用生命写出来的作品。读纪德的作品，最感亲切的，正是通过战栗的语句，触摸到人的生命战栗的快感。

      《窄门》是一本日记体小说，讲述了一个压抑正常感情的清教徒的故事，以清教徒的戒律约束心灵初萌的激情。在这压抑中人世间的炽热与冷漠、渴求与害怕，都在无往中前进和消失，追随着一篇篇爱的浓烈的日记、一篇篇惶恐度过的日记、一篇篇压抑中寻求永生的日记，生命最终通向了永远的期待……

      现在看来，愁苦和困难果然都是胡思乱想出来的，完全是头脑的产物。

    把纯粹臆想的东西当成多么可怕的现实，又极力把它加厚隔在我们中间。

      的确，我在她身边感到很幸福，十分幸福，因而我的思想也要同她的思想完全吻合。我不再奢望什么，除了她的微笑，只要像这样，同她手拉手在暖融融的花径上散步，就心满意足了。

      我又看见应当力求进去的那扇窄门，在梦幻中，看到的窄门好似一台轧机，我费力才挤进去，只觉创巨痛深，但也在其中预先尝到了天福的滋味。于是，在一切苦行的尽头，在一切悲伤的尽头，我想象出并预见到另一种快乐，那种纯洁而神秘的天使般的快乐，是我心里渴望已久的。

      这样的一本书，在没有了解他的作者时，只是泛泛而读，但总觉得内心深处有一种不同以往的感觉，一种超越时空对爱的界定。品味是对作者有了更深的解读时，再体会杰罗姆和阿莉莎之间的爱情……

      阿莉莎日记……

    “他总恋着我，心中只有我，而我成为他崇拜的偶像，也就阻碍他在美德的路上大步前进。我们二人必须有一个先行达到那种境界，可是我的心太懦弱，无望克服爱情，上帝啊，那就允许我，赋予我力量，好去教他不再爱我吧。我牺牲自己的功德，将他无限美好的功德献给您……如果说失去了他，今天我的心灵要哭泣，但这不正是为了以后能在您身上同他相聚吗……

      我的上帝啊！还有更配得上您的心灵吗？他生在世上，难道就没有比爱我更高的追求了吗？他若是停滞在我这水平上，我还会同样爱他吗？一切可能成为崇高的东西，如果沉湎在幸福中，会变得多么狭隘啊！

        亲爱的杰罗姆，我无限深情，始终爱你，但是这种爱，我却永远不能对你讲了。我强加给自己的眼睛、嘴唇和心灵的束缚严厉极了，因而同你分离，对我来说倒是一种解脱、一种苦涩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