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闯进来时,包房里闹腾得正欢。
五音不全的宽嘴双手握着麦克风在唱光头李进的“你在他乡还好吗”,唱得歇斯底里鬼哭狼嚎。动作也很夸张,时而前仰后合,时而咬牙切齿,好像在跟人吵架。洗手间里不时传来惊天动地的呕吐声——胖头在里面翻江倒海。
硕大的包房内灯光昏暗,乌烟瘴气,气氛暧昧。几张宽大的茶几上杯盘狼藉。一个巨大的生日蛋糕原封不动地摆在其中。
一长溜沙发上,古老二和江总等几个老板每人搂着一个妖艳的女子在寻欢作乐,阵阵浪笑声刺激着耳膜;古老二的马仔土匪、黑皮、坨子叼着烟跟几个浪女在另一张茶几上摇骰子喝啤酒。
唯独梁一木被酒精整得晕晕乎乎,正耷拉着脑袋醉眼朦胧地蜷缩在一角的沙发上。
突然房门洞开,一帮人闯了进来,屋里人还未明白怎么回事,灯忽地一下子全亮了。其中一个厉声喝道:
“原地别动,我们是警察!”
不知哪个浪女吓得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屋里的人全愣住了。宽嘴拿着麦克风定在那里,张开的嘴足可以塞下一只鸭蛋。
有警察关掉了音响。
梁一木回过神来,一下清醒了许多,这才看清进来的有七八个,都穿着便衣和迷彩服,不知哪些是正式警察,哪些是联防队员。开口的那个估计是头,他出示了警官证。
“搞什么名堂?”
“别动!老实点!”
古老二嘴里嚷着欲起身有所动作,立马被两个警察摁住了。
门口很快聚集了一大帮看热闹的家伙。
梁一木有些懵逼也有点发怵。警察找上门来,肯定不是好事。他在脑海中飞快地把今天发生的事过滤了一遍。大伙儿从傍晚到现在一直在这间包房吃饭喝酒唱歌,连拉屎撒尿都在屋里的洗手间解决,没嗑药没赌博没搞女人,肯定是警察他妈的搞错了。
于是,梁一木壮起胆子,小心翼翼地问:“警察同志,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那头儿瞪梁一木一眼,又威严地扫视着众人,口气严厉地问道:“刚才是哪几个打架?”
“我们刚才都在这房里喝酒呀,打哪门子架?开什么玩笑!”
一屋子的人七嘴八舌,大呼冤枉。梁一木松了口气,看来真的是警察搞错了。
那头儿冷笑一声,断喝道:“不承认是吗?都带走!”
屋子里一下骚乱起来,土匪、黑皮和坨子几个仗着身强体壮,就想往门外跑,刚起身就被几个警察撂趴下了,随即被戴上了铮亮的手铐。
好汉不吃眼前亏,众人面面相觑,只得乖乖跟警察下楼,上了停在马路边的三辆警车。
土匪临上车时,不知哪根神经出了问题,竟出乎意料地对着洞开的车门底部猛踹一脚,两个押着他的警察猝不及防,三个人像三个大土豆一齐滚到了地上,跌了个仰八叉。
围观的人群轰地一下笑开了。
“你他妈的,活腻了?竟敢袭警!”
吃了暗亏又出尽洋相的警察哪受得了这般委屈?不禁恼羞成怒,一顿拳脚暴雨般落在土匪身上,声音沉闷而急促。
土匪不屈不挠,像只野狼般在夜色中嚎叫:“娘妈×,有本事把老子打死!”
梁一木感觉这家伙的脑子被驴踢过,犯得着吗?
车灯犁开围观的人群,一路警灯闪烁、警笛长鸣把这帮人押到了派出所。
那几个妖艳的女子哭哭滴滴,嘴里嘟嘟哝哝,声称不管她们的事。
警察不耐烦地把她们关进了另一间屋子。
随身携带的手机、钱包、皮带、身份证等物件被悉数收缴后,梁一木他们也像一群待宰的羔羊被赶到了一间空荡荡、冷清清的房间。
进得屋来梁一木才看见,古老二、坨子、土匪、黑皮几个均被戴上了手铐。昏黄的灯光下,土匪的脸明显肿胀得有些变形,两只眼窝乌青泛亮,活脱脱成了国宝大熊猫。
他疼得呲牙咧嘴,抽着凉气,一点儿也不服气。
“狗日的,等老子出去弄死他。”他恶狠狠地叫骂着。
梁一木同情地地瞅着他,又转头问古老二究竟是怎么回事。
古老二阴沉着脸,把头扭到一边不做声。
旁边的江总见状,悄悄扯了下他衣角,梁一木跟他移到一旁,江总轻声告诉他:
“真的干架了,把人家的瓢都开了!”
梁一木目瞪口呆。
都是土匪惹的祸。
古老二的二十四岁生日过得一点儿都不顺,主要是被心仪的七妹放了鸽子,再加上还有几个答应前来庆生的朋友失约,打电话不是关机就是找各种借口推脱,这其中还包括银宫大酒店的刘总。
这让古老二愈发恼火。
生日宴五点钟就开始了,古老二起初还强颜欢笑,到场的朋友兄弟轮番给他敬酒,但酒过三巡,古老二仗着酒劲,开始训斥土匪无用,骂七妹骗他,几个没到场的包括结拜弟兄杨志勇也被他连带骂了。
心里有气,酒怎能畅饮?见古老二不怎么高兴,大伙儿也喝得很扫兴。酒席的气氛始终沉闷乏味。
打架的起因很简单,也很老套。没接到七妹的土匪被古老二训斥得像孙子似的,在酒席上又被数落,这使他心里很不爽,但又不敢发作,就闷头喝酒。几杯酒鬼落肚,土匪也成酒鬼了。他感到浑身燥热,总想找个地方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和委屈。他嫌包房太过压抑,K歌也不过瘾,就邀坨子一起跑到外面的大舞池里狂舞。土匪手不老实,摸了一个漂亮女孩的屁股,那女孩立马告诉了男友。留着板寸头的男友是鹤城本地人,也不是个善茬。见女友在自家的地盘被人吃豆腐,不禁怒不可遏,二话不说,上去左右开弓就赏了土匪两耳刮子。土匪被他扇得眼冒金星,但很快回过神来,骂了句,你妈了个逼,只一下子就把板寸头放倒了。
可见,土匪并非浪得虚名。
板寸头的几个朋友见状,嚷嚷着撸起袖子就要上前帮忙。坨子见势不妙,忙跑到包房叫古老二。
一肚子气无处发作的古老二旋风般冲出包房,像港片中黑社会老大一样用手机指着对方蠢蠢欲动的几个家伙,操着港式普通话冷冷地说:“哪个不要命的就上来试下!”声音不大,却透着几分嚣张和杀气。
对方被古老二的气势唬住了,又见古老二身后聚集了不少人,一下子不知其来头深浅,就有些发怵,面面相觑杵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吃亏的板寸头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从地上爬起来猛地扑向土匪,正踅身要走的土匪猝不及防,踉踉跄跄往前蹿了几步,差点跌了个狗吃屎。这下把土匪彻底惹毛了,他顺手抄起一把椅子狠狠砸向板寸头,板寸头又一次被打趴在地,血汩汩地流了出来,脑壳眨眼工夫成了血葫芦。
女孩哭叫着扑向倒地的板寸头。
板寸头的几个朋友敢怒不敢言。
整个过程只有短短的几分钟。我们的大包房在卡拉OK酒楼的尽头,大伙儿酒兴正酣,都在唱歌猜拳,喧闹嘈杂,各玩各的,根本没注意古老二他们什么时候跑出去的,更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古老二带着他几个马仔,得意洋洋回到包房,若无其事地跟我们继续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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