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就是有人陪你这样那样地活着

文/吴旭

人就是贱，贱到骨头发青，石头发芽，沙漠长起杨柳的叶子。我们用耳塞塞住耳朵的洞口，倾注一些音符里骚动妖娆的各种流，于是问花问树问草：爱情是什么？

你笨么？爱情不就是在一座小城的冬天里，你一个人握住江河的手，对着长发垂落在江里的柳说：“细雨朦胧，真是幸福，年纪刚好，时间刚够。”不时对面走来一只金毛小狗，小狗身上穿着件碎花短袖，脖子上套着跟彩旗绳子，绳子顶头牵着双白皙玉手，玉手的手掌心又牵着只烟头犀利的银手，手臂上头长着块温暖的肩膀，那迎面走来的女子头靠在肩上做梦，手拴在江边遛狗。于是，你开始琢磨着买条狗、扯块布、撮条花绳子，选个好日子，细雨洒在江头。可你手中的烟头呢，玉手呢？更伤寒的是，这一对情侣身后不远的江边前头，又一棵柳，又一堆别人夜色中的吻在等候，你想转身避开哦，又怕惊着身后乖巧玲珑的狗。这就是爱情啊，看着想舔，望着想摸，走过身旁时想问候，但在你那个秒表上、在你那个地点中，在你的手里，你的肩上，此刻什么都没有。

你傻么？爱情不就是在另一座城的周末中午，你撸过后，一条微信足以让手机上的灰尘和污垢尖叫。可转而想，爱情哪里不需要征服，不需要扛枪擦炮，不需要走火入魔？不需要鲜花不够？就这样不劳而获，就像在奔月找嫦娥的路上，手上、眼中、头上沾上一颗露珠，就是不在心头闪烁、明亮。这露珠要是抓在手心，她就甜了、圆了、大了、晶莹透亮了，但你要奔的月就淡了、黑了、不见了，光看着吴刚独有了；这露珠要是撒手，她就碎了、干了、蒸发了，远方的月亮看着还圆，还亮，还鸟语花香四季和睦着。于是，你翻开丢了十几年的词典，想尽了温柔的、含蓄的、美好的、诗一样的句子，告诉她你有多么坏，你有多么矮矬穷，告诉她她的未来多么好，她经过的道旁另一棵树多么繁茂。这就是爱情啊，她哭了，你默默地转身追月去了，什么都没要，什么都没留，连再见也不许她播种。

你贱么？爱情不就是你穿着人字拖，晃荡在街头，突然嫦娥下凡了，往头上看，头上的月亮还真是空了。你追着，跑着，赶着，可人海太汹涌，转身回头，嫦娥姐姐已无影踪。你拖着行李箱，南下，或北上，又在十字路口与嫦娥姐姐相逢，你们一起进售票窗口，一起以拯救地球的焦急去验票，一起在铁轨上的反方向上擦肩而过。甚至你还干过更拉仇恨的事，你爱过上司，爱过下属，爱过公园长凳子上与男票拥吻的姑娘，你为许许多多说不出口的嫦娥忍受着错过，忍受着不敢开口。这就是爱情啊，她（他）在追逐中是你的，她（他）在似曾相识的一瞬是你的，她（他）在人海中多看了你一眼的眼光中是你的，但在这么多正确的地点和正确的时间，她（他）却为别人所有。

你坏么？转眼走过了无数次生物需要，你说不想漂流了，你说不要嫦娥了，你说你要用这么多年发过的骚、吃过的苦，为她做一件嫁纱。结果那一晚，你想起了这么多年一个又一个生物需要，想起了这么多年一眸又一眸的不敢开口，想起了窗前正喂月兔子喝桂花酒的嫦娥，你的借口又开始口若悬河，你的心又开始去山里去溪水里去大海里漂流。你把给她的嫁纱做成了袈裟，你把给她的婚房做成了寺庙，你把安定的日子又割成了草原、湖泊、野马奔腾。这就是爱情啊，在逗留和寻找中悬崖勒马和残忍不堪，在温暖中伤害，在寒冷中远走，多少双眼睛望着你削发为尼，断头为僧。

你不开化么？这世间，哪种有过伤害和甜蜜、有过长久和短暂的相遇，不是爱情呢？爱情是美丽，是丑陋，是长久，是短暂，是温暖，是绝情，是拥抱，是挥手，在你的生命中来过，爱过，就要善待，就要厮守。没人说爱情是善良的啊，也没谁说爱情是圆满的，爱情就是发生，那些掩盖和诞生你许许多多的路程，许许多多扼杀和滋润你故事的日子。还去找什么爱情的标准呢，你说是，柴米油盐酱茶醋那就是山盟海誓，孟姜女哭长城；你说不是，长相厮守骨肉不分离，那就是甜甜蜜蜜一场空。你舍得给那些日子和路程一个名分，无论用微笑还是泪水勾勒，那就是深深的爱情。别去问长久，别去问舒适，别去问过程，别去问岁月，爱情需要自己加冕。

而我的爱情那是最简单不过。

有的时候嫌烦，没有的时候孤单；有人陪你一起无聊，有人陪你一起奋斗，有人陪你数某些时光，有人陪你这样那样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