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机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
当飞机冲破云霄,在天际处看到半边落日染红一片云霞。
大自然的魅力在每一刻都能让人震撼,但此刻已经无暇欣赏。
有点累了,想喘口气,好好休息会儿。
我歪着头,跌入睡眠。
落地之后外面正在下雨,下得还不下。
我给李忍打了电话,他早我2个小时的航班。按照约定,下机我就可以收他的留言,但现在,除了航班的服务通知没有其他消息。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果然,掉链子了。
通讯录往下滑,找到范莫萸,准备按下通话的时候犹豫了。
退出通讯录,打开微信给她发消息:“我回来了,你在哪?我去找你。”
她立马回复消息:“我现在不方便,你回来办事?你先忙你的。改天我亲自送上大礼赔罪。”
我压着心中的不悦,编了慌:“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你赶紧下楼。”
不到3秒,魔芋打了电话过来,语气难以掩饰的慌张:“大小姐,我现在在外地出差呢。明天,明天我回去一定找你。你知道,我们最近正在评选,都在挣着升职,什么项目亲自跑比较放心,我们那个领导你也知道的...”她刻意压低着声音,但听得出来状态明显的虚弱欠恙。
心中怒火渐渐平息,我打断她:“哪家医院?地址给我,我刚到机场,直接去看你。”
对面渐渐安静,然后我听到她开始低声哽咽抽泣。
我默默挂了电话,在微信看到她发过来的位置。
她的微信头像还在用当初我和她一起选的卡通女孩,我跟她也已经认识了七八年了。那个瞬间,我对于时间的消亡好像又有了更深的体会。
叫了辆专车去医院,路上问司机:这雨是今天开始下的,还是下了好几天?
司机说,下好几天了哟,停了停又说,我们这儿雨季来了就是这样。会持续好久呢。
我怔了几秒钟,怅然若失,或许是离开太久了现在仿若以一个外人的姿态再回来听别人说起“我们这里”。
你熟悉这里如同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分,曾伴随着你一呼一吸的那些微小事物,在你远离家乡独自飘零的时间里,被其他更重大,更繁复的东西遮挡住,继而被你遗忘了。
当你记起某一个细节,你同时也会意识到,在这种候鸟般往复的生活中,你已经距离这里越来越远。
站在医院门口,时间仿佛一下子回到2015年,那时候我胃不太好,疼的厉害的时候就得到这家医院找李忍拿药。后来我拿到病例通知单的时候,整个人都蒙圈了,照样站在这个位置,我抽了一支烟,问李忍我会不会死,李忍说我命大,这次死不了,再活个60、70年没有问题。然后我就拉着和我一同来医院的H去了魔芋家,魔芋给我做了一大桌饭餐,像是最后一顿,我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她那时候一定别有暗示。
来到病房门口,就看到魔芋身体斜着靠在门框上,双手缩起来放进袖子里,歪着头散着发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似笑非笑吊儿郎当的看着我,应该在这里站一会儿了。
本来我想,见到她的时候一定要破口大骂一顿,骂到她狗血淋头,无地自容然后五体投的和我解释原因并写一封5000字检讨道歉书。
在看到她的瞬间,我内心的柔软被狠狠的扎了一针。生气、无奈、怜惜,心疼所有情感涌上心头,她瘦了很多,一定过的很辛苦吧。
我直径走过她进了病房,站住又回头问她:“有吃的吗?”
她惊讶的看着我,也许是好奇我为什么没有骂她一顿,也许是觉得我真是没良心,不嘘寒问暖就算了,还厚脸皮要吃的。
其实在飞机上空姐送过餐,打开餐盒,没有任何想吃的食物,又关上。看着她平安站在我面前,心里的石头落下一半,才想起自己已经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了。接到李忍给我打电话说魔芋出事的时候,我正在写一份加急的方案。心中先是一悬,然后想了想,收拾背包,直奔机场。
她递给我一个苹果,失神的眼睛看上去毫无光彩:“其实你不用回来。”
我看着她,严肃起来:“还疼不疼?我看看。”
她征了征,撸起袖子,白色的纱布一层层裹住她的手腕。
我走过去,抱住她,以后别那么傻了。
然后我两没出息地撕心裂肺抱着对方哭,旁边病床的大妈估计以为魔芋得了什么绝症吧。
李忍到医院的时候,我两已经红着眼互掐了。
我笑话她有敢死的勇气没有活下去的决心。
她数落我小小年纪,说话刻薄。
我没有问她为什么要自杀。就像我不会问自己为什么总是把自己逼到绝境。
这是我俩共同的优点,不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
虽然我们经常凑在一起讲别人的坏话,但我们不会撸起就开始讲大道理:“喂喂,你这样不对,你应该要这样,我是过来人啊...”
也或许我们从来就没有真正理解过,更不用说赞同对方选择的生活。但这并妨碍我们成为很好的朋友,也许是因为她的性格正中我下怀,也或许是我总在忙自己的事,不像其他人天天围着她叨叨,反正我们就这么一路玩下来,有什么不爽的事儿当着面骂对方几句也就过去了。
毕业之后她留在故土,觉得外面哪个城市都不如家乡。
小小的城市,压力小,房价低,好吃的又多,不用挣大钱也过得比较舒适。
她也不太明白我一年年的到底在忙什么。为什么每次找我,我好像都说 晚点回你。
时间过去了那么久,我想起一些事情,我知道冥冥之中一定有什么原因,让我们在命运的大浪淘沙里没有丢失彼此。
我这样的一个人,小心眼,敏感,计较。
她那样的一个人,散漫,懒,物欲清淡。
就算哪一天全世界都在像我们发问,施压,我们心里都知道,只有一个人不会问你为什么?
那就是彼此。
22点以后探视时间结束,我和李忍走出医院。
夜已经深了,李忍拿出一支烟递给我,我摆摆手:“早戒了。”
李忍的打火机“嚓—”一声,照亮周围,手中的烟星星点点的发出刺眼的亮,我看到他脸上未干的泪痕,猛吸一口烟后他沉沉叹口气:“是抑郁症。”
我看了他一眼,想说点什么,又觉得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太轻。
我拿出手机,拨通魔芋电话:“还有胆和我再逃一次吗?吃宵夜去啊”
李忍不可思议的看着我,然后笑了,用微信迅速建了一个7人群:“老地方,不见不散。”
以上图片来源豆瓣 侵删很久之后,我在看到抑郁症的新闻的时候,都会特别留意。
因为,两年前,我有个朋友,她再也没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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