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本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日子,天气不阴不阳,人们不阴不阳,可那天又确实地与众不同。首先是吃过晚饭,我和袅儿之外的人都说有事呼啦啦一下走了个干净,也就是说在我还没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候房间里就空荡荡只剩了我和袅儿两个人。正忿忿然而茫然四顾时,安康嬉皮着脸一脚踏了进来,这不由让我又觉出了奇怪,因为童翎后脚刚迈出去。于是在安康一进门我就冲他大叫起来:“童翎走了你还来干嘛?”
“我知道她走了。她走了我就不能来吗?”安康郎当着两条细腿进来,然后一屁股坐到袅儿的床沿上,嗲着喉咙说:“我是特意来看你们这两个小妹妹的,嘿嘿。”
“见你的鬼去吧,肉麻。”我爬上我上铺的“小屋”,坐下来,居高临下地准备与他开展贫嘴大战,“童翎怎么受得了你!”
“她受不了?她有什么受不了?”安康用一双小眼滴溜着我,见我一脸的茫然,便说:“你真以为她……”
“她怎么啦?”袅儿端着一杯水过来,扑闪着一双谁都不忍污染的大眼。安康接过杯子,恢复其嬉皮之常态,“谢谢袅儿妹妹啦。我是说呀,她没有你可爱。”小眼中透出一股邪邪的暧昧,真让人受不了。
袅儿的脸红了个胭脂透,同时如释重负般微微吐了口气。安康想说的是什么呢?袅儿为什么要堵住他的嘴?我盘起腿,看着安康说:“你就别逗人家开心了,当心童翎揍你。”我想探探口风。
“揍我?哼,她揍我?”安康轻哼一声,满含着不屑,然后转身对袅儿说,“我可不是逗人开心,天地良心,我这可绝对是真心的,你知道的,是不是呀,袅儿?”袅儿可坐不住了,一蹬腿,站了起来:“是,是,是你个头呀,再胡说,看我不轰你出去。”袅儿蹬着腿,转着圈,却又无处可去无计可施,看了看四周,还是又坐了下去。我看着听着这一切,已觉得是非常的奇怪了,但还是忍不住地要帮袅儿:“天地良心?就怕是天地狼心吧?”
“嘿嘿,”安康将小眼瞪我一下,傻笑两声,收回目光,“嘿嘿,怎么会呢?”说着呷了一口水。其尴尬之态让我判断不出是说中了还是没说中,只是感觉到他在童翎面前可从来没表现出这种神情,无论我们怎么损他。
“今天你不用看书吗?”我想起了他的考研大计。
“看哟,不过要晚点去,这个时候人多,去的人根本就是凑热闹。”安康摆出一副挺认真挺清高的样子,可立马又嬉皮起来,“再说毛主席不是教导过我们,懂得休息才懂得工作嘛。”
“这么说,到这儿来就是休息罗?你倒挺懂得享受哦。”我一点不饶过他。
“呃……”安康被什么咽着般哽着脖子坐在那儿,同时拿那双黄豆眼小心地瞄了一眼袅儿。这一切全被我收在眼里。安康走后我马上开始审问起袅儿:“老实说,你跟安康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袅儿眨巴着一双大眼,故作一副茫然状。
“什么怎么回事?!哟,我们的袅儿什么时候也学会撒谎了?”我故意用一种调侃式的口气说道。
“哎,你,你别乱猜好不好?我跟他会有什么呀,你想想,我跟他能有什么呀?”袅儿低着头,一只手在自己头上不安地抓着,“我只是觉得,他也挺可怜的,家在农村,偏又找了个漂亮的城里女朋友,又没有靠山,就只有考研这条路了。”
“哟,你什么时候关心起人家来了?”我也嬉皮笑脸道。
“什么呀……”袅儿又是一脸通红,“我也是就事论事嘛,你想想,真是挺苦的。”袅儿幽幽地轻叹出一口气,我不由担起心,于是无情地泼上一盆冷水:“再苦也不该老拿人家开心呀,人家又不是他的玩具。”
“开心?你以为他真开心呀?他也没想到事情会是那样。”说完袅儿似乎意识到什么,吐了吐舌头,刹住了话头。我可不饶过她,一路穷追下去:“什么事情?那样是怎样?嗯?”
“哦,没怎样,只是……”袅儿绞尽脑汁地想着谎话,“只是他一向自以为聪明,却没想到也有走眼的时候。”袅儿的话语里又有了一丝幽幽之气。突然的我不想再逼她,我想无论什么事,到了该明白的时候自然就会让我们明白的。
那个夜晚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中的东西全是不阴不阳半阴半阳的。街道,一边白,一边黑;房子,一边白,一边黑;天空,一边白,一边黑……生活在其中的人类,也是一边白,一边黑,并且都用不阴不阳半阴半阳的眼神看着我,看着自己之外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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