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

选进士

口述者 秦黑闹

万人瞩目的紧张高考过去了，紧接着就是熬人的等待录取。在这段空闲的时间里，不妨扯个相似的话题儿打发一下无聊的时光吧。

古代时候，实行的是科举制度，与现在的高考差不多。莘莘学子只等着金榜题名，就可以吃皇粮，一生衣食无忧了。

话说某个朝代的一次科考，主考官有两位。

正主考官张大官人相信封建迷信，副主考官王大官人却根本不相信这一套。

尽管两个对此的看法不一致，就象是前世的冤家，常常就此论事引发无何止的辩论，斗得脸红脖子粗斗嘴谁也不服谁，谁也说服不了谁。但是丝毫不影响两人的笃厚关系。

两个人经常是在一块喝酒、饮茶、谈诗、论赋、赏曲、鉴画，聊天，甚至不时地找个由头，去戏弄捉弄对方一下。

这一年秋闱大考之后，试卷收回到国子监。两位主考官带着一班人马白天黑夜加班加点，批阅试卷。

那天夜深人静时，望着堆如小山的考生试卷，副主考王大官人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到室外小憩片刻。

凉风吹来，王副主考官忽然想看看主考大人现在在干什么。就挽袖躬身，高抬脚，轻落足，蹑手蹑脚来到了张主考官的屋门前，。

用蘸着唾沫星儿手指头戳破窗户纸，王副主考官看见屋子里，桌子上豆大的油灯之旁，张主考官仍在孜孜不倦地批阅试卷。

只见张主考官一会儿兴奋，一会儿感慨，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叹息。

随着他情绪的波动，张主考官将满意的卷子工工整整地摆放在几案之上，把不满意的卷一份份随手都扔在了地上。

看到这里，王副主考官突然灵机一动，何不捉弄主考大人一番呢?

就趁着张主考官大人将一张试卷扔到地上的那一功夫，王大人转身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土，从窗户外向里面撒去。

夜深人静，万物寂然，沙土掉落在纸上的声音格外刺耳。那张主考官大人，听到地上的声响，赶紧趋前去看，刚刚扔到地上的纸卷上竟然有一层沙土。

莫非有点啥意思？张大人心里嘀咕着，就弯腰把试卷捡了起来。

他重新再审视了一遍试卷。语句平平，书法中庸，观点寻常，就是一个平庸之人写的平庸之作，这样的平庸文人哪堪承担国家重任呢？就把试卷又扔到了地上。

那王大人在窗户外偷窥着这些情况，只想笑却不敢发出笑声，又抓了一把沙土扔了进去。

那张大人刚拿起另外一张试卷准备批阅，又听到了地上的沙土落纸上的声音，心里更加疑惑。又弯腰去看，发现刚扔的试卷上再次蒙沙。

难道是自己老眼昏花了吗？张大人用手揉一揉眼睛，试卷还是那张试卷，但是试卷上还真的有沙土。

张大人就再次从头到底审视这张试卷。

字体虽然功力有限，算不上遒劲有力，但是四平八稳，还算公正。语句虽然有些许拘紧，算不上铿锵华丽掷地有声，但是表达清晰不拖泥带水。观点虽然不能够新颖别致，倒也不失忠厚实在。

张大人一时间拿捏不准。圈取了吧，担心有培植亲信的嫌疑，说不定会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成为朝堂上众矢之的。不取用吧，保不准朝廷会失去一个忠臣贤才。

正踌躇之间，张大人猛一抬头，看到了正堂上的孔老夫子的画像。

圣人在上，办法有了！

那张大人先是拂长袍正衣冠，继而净手，继而双手捧香，对孔老夫子的画像躬身三拜，口中振振有词，轻声祈祷。

在窗户外边的王副主考官眼看着在张大人在屋子里忙前忙后，虽然听到祈祷声，却听不得清楚。

紧接着，张大人来到几案前，双手把刚才丢掉的试卷拿起来，郑重其事地放在了地上。

王大人心中不服，依旧依样从窗户外撒下了第三把土。

张大人刚一转身，就听到了沙土落到纸上的声音，再次躬身双手把刚丢在地上的试卷捧起，口中呢喃道，“圣人显灵啦！弟子谢谢孔圣人指点，谢谢指点！”

王大人心里说，张大人啊张大人，平时大家都认为你总是一本正经的，没想到录取一个进士你不是以文章取仕，依靠这样子装神弄鬼来糊弄天下读书人呢。哼，明天看我怎么揭穿你的这套把戏。

第二天早上，各阅卷官陆续来到，汇报昨天批阅进度，阅卷几个取仕几个待定几个等等，顺便说一下试卷时候发现的奇闻逸事以作谈资，大家取个乐罢了。

大家依次将录取名单连同那些试卷一并呈上，单等着主考官发话定夺，然后再上报皇上。

王大人虽然是副主考官，但是也承担着监督之责任。何况，他本来就想看看张大人的笑话哩。

当张大人公布他录取的人员名单时，王大人若无其事地翻阅着录取者的试卷。

从众多的试卷中，王大人轻而易举地就找出了那张试卷，上面写着某某郡某某县李实。

试卷上还残留着沙土的痕迹呢。

王大人装作很认真的样子把试卷浏览了一遍，突然很惊讶地叫道，“哎呀！我说张大人，李实这样的文章都能取仕，莫不是张大人有深什么用意？还是有人要关照呀？”

张大人不慌不忙，对众人如此这般地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最后说道，“都是孔夫子显灵，给张某人指点迷津的呀。”

国子监上下哗然，有附和的，有质疑的，立刻分为了两个阵营。

王大人上前说道，“大家先别忙，我来说两句。其实啊，昨天，是在下撒的三把沙土。”就将昨天晚上的事儿如实说了一遍。

最后，王大人说道，“什么鬼神之说，都是自欺欺人的事。”

张大人红着老脸，说道，“那就请王大人说一说，昨天晚上老夫批阅了那么多考生的卷子，为什么你单单要在李实的试卷上撒沙土呢？为什么不是其他人呢？”

王大人说道，“那么多人，我只要撒土，总会落在一个人的试卷上吧。”

“非也非也，”张大人说道，“既然你撒的沙土落在了一个人的试卷上，总得有因果吧。”

两个人相持不下，就一同约定：查，查一下李实家的老辈人的情况。

张、王两位大人就派出手下，到李实家里，把李实的父亲请了来。

张大人就问李实的父亲，“你平生都做过什么善事义举啊？”

李实的父亲据实相告，“草民就是一个种地的，能吃饱穿暖就不错啦。哪还有钱做啥善事义举哩。”

王大人对着张大人嘻嘻一笑，做了一个鬼脸。

张大人无奈，只得说， “罢了罢了，你回去吧。”

接着又把李实的祖父请了来。

结果，答案还是大同小异。

王大人劝张大人道，“张大人，还是算了吧。”

张大人叹声气，“那就把李实的曾祖父请来吧。”

李实的曾祖父年事已高，耳朵有点背（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意思弄清楚。

李实的曾祖父一把大腿，“哎呀，我当是啥子事情呢?俺们山野村夫一个，这些年真的没做过啥好事。只是年轻的时候做过一段生意，在南方的江边曾经救下几个人，钱也散尽了，只好回家继续耕田种地啦。”

张大人立即兴奋起来，连忙催问具体情况。

而王大人却是疑云满脸，小心追问详情。

李老汉就叙述道，他年纪时曾经到湖广一带的某地做生意。有一天下午，他与许多人在江边码头上等渡船。等来等去，只有远方一只渡船在向这边驶来。

船行水中，速度缓慢，人们只好在岸上等待。不承想，天有不测风云，老天突然刮起了大风。小船在风中起伏不定，眼看着再有几十米就快要到岸边时，小船竟然被刮翻了，一船的男女老幼都落入了江中，直喊着救命。

岸上的人眼看着落水的人在水中沉浮，竟然无人下水救人。

人命关天，救人要紧。李老汉因为不懂水性，就急中生智，“谁去救人？救出来一个落水的，我赏十两银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岸上的人开始跳水救人。

结果，十一个落水者全部被救助出来，无一死亡。

最后被救出来的，是一个挺个大肚子的孕妇。刚一被救上岸，她就因为紧张和惊吓，提前生产了。好在母子平安无事。

但是，李老汉因为散财救人也破产了，只好回到老家继续耕田种地了。

说到此处，那副主考官王大人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只见他双腿“扑嗵”一声跪到李老汉面前，一头磕在地上，“恩公！您让我们好找啊。恩公在上，请受我一拜。”

李老汉一下子给唬得不轻，“这这这，这咋回事咋回事？”连忙上前搀扶王大人。

张大人在一边也给弄迷糊了，“王大人，这怎么回事啊？你给说清楚了再拜也不迟呀。”

王大人站起来，一边掩面而泣，一边解释道，自己就是李老汉当年救下的那个孕妇生下的孩子。四十多年间，家母整天唠叨要感谢恩公，这些年过去了，却始终找不到恩公的一点音讯。没想到，今天竟然天降喜讯，意外地找到了，终于可以尝还了了母亲的愿望了。

王大人喜出望外，重新对恩公李老汉施了礼。

消息传到朝廷，朝廷对忠厚传家的李老汉重重褒奖，特赐李实中甲科第四十名，金榜题名，为国效力。

张王两位大人也因此摒弃前嫌，结为义兄义弟，成为国家栋梁。

人在做，天在看。人不仅要上不愧天，下不愧地，人世间无愧于良心，而且要行善举，积阴德。因为冥冥之中天注定，善恶终有相报时。

据讲述者讲，这是侯庄街四老爷秦振忠口传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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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7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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