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

江南。

正是春暖花开的日子，扬州城各色花团锦簇，有小姑娘日日摘下最新开的花枝在街上叫卖，来往行人偶尔驻足买下一两枝，献于身边的小娘子，换来娇羞一笑。

街上各式小铺上，围了许多人。整条街都似乎无比的热闹，只除了长街尽头的铺子，如此做生意的好时机，居然铺门紧闭。

门前站了位白衣少年，背着个破旧的包袱，面色不愉的紧盯着这铺子，看样子是站了许久，有左右的掌柜不时探出头来观望一下，心下奇怪。

终于，在又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后，对面铺子里的老掌柜按捺不住，走出门来，扯着嘶哑的嗓子告知少年，这铺子的掌柜出远门啦，怕是月余才能回来。

少年道了谢，望了一眼铺子门上的牌匾，终是默默地离开了。

牌匾上是游龙走凤的两个字：尽欢。

半个月后的一天，少年忽然又来了，看见依旧紧闭的铺门也未说什么，只进了对面的铺子，对着老掌柜鞠了个躬，掏出一个上锁的盒子，央他待对门掌柜回来后，将此物转交。

老掌柜应了，问少年因何来此，少年但笑不语，告辞而去。

三日后，老掌柜看见对面铺子开了门，一身蓝衣的青年男子拎着扫把出来清扫，于是忙忙将少年留下的盒子交给了男子。

青年男子看到盒子便一愣，竟似有些惊异，老掌柜好奇的探头看着，想知道盒子里装了什么，谁想男子久久未有动作。

许久，他终于慢慢抬手，将脖子上挂着的红绳拉出，上面竟是一把精致的小钥匙。

盒子开了后，里面是一个玉佩和一封信笺。

信笺上写了七个字：一日心期千劫在。

落笔：苏洛言。

若有熟知扬州苏家的人便知道，苏家大少爷苏洛言，天资聪慧，年纪轻轻已官至巡抚，前途大好。

青年男子看着盒子中的玉佩，许久，居然落下泪来。老掌柜看不到信笺是何内容，此时更不知如何是好，男子却转身回了铺子，好不容易开了的铺门，又关上了。

第二日，整个扬州城都听闻了一个噩耗，苏家大少爷苏洛言，忽发重病，不治身亡。

这个消息对平常百姓不过是寻常谈资，只是老掌柜听了来往客人对苏洛言的形容，总觉得像是之前的白衣少年。

而对面铺子的大门，从此再未开过。

许久许久以后，偶尔有扬州的客商，说在遥远的地方，看到了很像苏少爷的人，和一个青衣男子，往北方而去。

更有人说，那青衣男子像是当年名冠京城的才子沈尽欢。

众人都纷纷摇头，皆道怎么可能，苏少爷早已故去，而那沈大才子明明在朝为官，当年两人同朝为官时都针锋相对素有不合，如今又怎么可能凑到一起。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老掌柜站在人后，忽然就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