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

恍然

在非睡眠时间躲在昏暗的卧室，虚掩着房门，听得见客厅里孩子稚嫩的嗓音叽叽喳喳，自由欢快的脚步声蹦蹦哒哒，老人一定手里忙着厨房家务，满屋冬夜温暖的灯光，我在昏暗的房间里，分不清自己睁着眼睛还是闭着，却因为看不见自己而感觉肉体消失，仿佛是后世灵魂回到前世的此刻，又俯瞰着我牵挂的家人，听得见他们的声音，像阴阳两隔，是在昏暗中偷窥这欢声笑语的恍若隔世。

想起那晚在北师大南面走那条长长的路，树荫在寒冷的冬天的夜晚，对于人类没有任何价值，上面停落着安静而又阴森的乌鸦，地上也是清晰可见、斑斑点点、华丽炫目的鸟粪，我一个人走着这条路，下意识的戴上衣服上的帽子。毕业十年，每次聚会都会有这条路，都是一个人，来一个不熟悉的地方，曾经的别人眼里的带着懵懂和羞涩的小姑娘，如今认真喝着白酒的女人。

我是那种不喝也会让别人认为能喝，但喝了也不会像一个酒徒的人，我连喝酒都很老实，很认真，会让人看出来喝的太实在，仿佛只顾低头喝酒，不顾抬头敬酒的傻子。然后我会坚持着保持清醒，将目光聚焦，将脚步摆正，可以哈哈哈说着笑话，却避免勾肩搭背、搂搂抱抱，拒人于千里之外，直到逞强回到家，再放肆的倒头便睡。如果不算那次栽倒在大树底下还是花坛里的事，应当算作喝酒也不会出丑的人。

又想起那个每天在公交站边捡垃圾的老奶奶，明天还会再遇见吗？每一个从地铁中的地下世界乘着电梯，钻出地面的时刻，阳光闪耀，现实刺眼。那段路走的慷慨激昂，无论前一晚经历过怎样的无眠和伤痛，这段路都会竭尽全力、理所当然、毫不迟疑的走完，那是从夜晚的梦境、恍惚或安逸，跌进现实的一段路，那是两个我的人生的交界地带，每天我都在这里来而复往。

这是我生活中的一座桥，但也许是老奶奶的一座山。每天她都低着头无神的搜索着，像是在埋头攀爬一座不敢抬眼看前后的险峰。从烈日炎炎到寒风刺骨，她的神情从来都没有变过，手里也似乎并没有很多“战利品”。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她等下会去哪里。我把钱塞进她口袋里的时候，真的感觉那张百元钞票，突然就变的毫无价值，好像一张纸，一张纯粹的废纸。奶奶嘴里念叨着，我不要，我不要。手毫不理会的拨弄着垃圾，眼睛不抬一下，对我视而不见。

也许那张纸会不翼而飞，也许会被置之不理，一切的尽在预料，可是我又怎么视而不见？在这条带我通向日常光明的道路上，遇见的人间沧桑与寒凉。

没有大段的时间来完成心里想写下的话，全都变成了碎片。手机捏在手里，眼睛都快要睁不开，按着那些想好一定要写下来的字。写字这件事，不过是与自己做游戏。没有对手，没有观众，就像影片里那段看哭了的独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