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午饭是最家常的面条，饭后，明有些困。"爸，四十五分喊我，两点我得到学校。""哦，知道了，你专心看书吧。" 这么大了，喜欢让人提醒，不习惯用闹铃。明笑笑摇摇头，给自己泡了一杯浓茶，拿起区块链的书啃了起来。

看着骑车相背而去的女儿，明眼前出现了坐在自行车横梁自制车座上的小丫头，仰着小脸"爸爸，你早点来接我。"满脸的期待。

冬日的午后，有点小风，和暖的阳光照得人暖酥酥。向阳背风的墙边，几个老人围桌而坐，若有所思地打着麻将牌。

明走在回家的路上，背着一身暖白的光。也不知从何时起，明喜欢上了走路。原来对于步行根本无法想象的长距离，现在好像变短了。原本熟悉到单调的路，现在充满了融融的景色。

回来之前也没打电话，不知家里有人没有，明的心里有点忐忑。及至看到虚掩的小门，明放心地笑了，推开了门。

迎上来的果然还是一只小狗，一只大狗。大狗也就相对说的，小型宠物狗一只。大狗依然故我不认识明这个主人，扑到近前汪汪叫着，谁让你不经常看我呢？

老父亲这时已走了出来，"明，你回来了?"说着，用脚拨开了大狗，把狗挡在了自己的外侧。

"你妈出去打扫街道了。你哥刚走。"和老父亲围坐在取暖炉子边，屋里是有别于屋外阳光的另一种浓浓的暖。

"为啥去扫街道?"

"没个事，待在家里心慌。街道办找人打扫街道，你妈就去了。刚去没几天，早上下午各去一次。"

"哦。"明心里郁郁，脸上没有表现出来。

"喝水不，泡点茶?

"不了，不渴。"

"那你吃核桃，咱家树上的。那，茶几那个柚子，你剥了吃。那还是雪彥暑假出去玩带回来的。你搁到炉子上热热剥了吃。"

"哦，你不管了，我吃我剥。"没有想吃的意思，明看着老父亲盯着自己的眼神，手下意识地把柚子放在了面前的炉台上，顺手又拿起了夹子夹核桃吃。

"喂，你干啥着哩?明回来了。"

"我红包那个密码是多少，又忘了。你看一下我手机，咋用微信交电费?咱家这wifi有时有，有时就没有了。我这手机老有个红色的1，消不下去。"

拿过老父亲递来的手机，明心里一震，老父亲的手干瘦，粗糙。

老父亲困惑的手机问题对明来说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不耐烦瞬间涌出，又瞬间消散，老父亲老了，像刚从小学校回到家一肚子问题的明急于从爸爸那里得到答案一样，明就是老父亲的希望。

耐心地告诉老父亲微信钱包密码，如何交电费。又费了好长时间向老父亲解释清家里没装wifi，你说的是别人的信号，不能用。

"我有时候连上就能用啊。"老父亲一脸的不解。

"那是别人的，没加密码，你能连，但那是别人的，咱不能用。"

"我能连上，就能用啊。"

"就像别人的自行车放在那里没锁，你能够骑，但也不能骑，那是别人的，除非征得人家同意。"

"哦。"老父亲好像有点明白了。

"你吃柚子，柚子热了。"

明没再拒绝，剥开了柚子，递给老父亲两瓣，拿起两瓣自剥自吃。

"还是红瓤的。"老父亲吃得吸溜作响，手一次一次地扔着剥下的薄薄的皮，一小块一小块地往嘴里塞着柚子。

看着老父亲清瘦，颧骨凸起的面庞，干瘦的手掌有点颤地剥着柚子，明的鼻子有点酸。赶忙剥好一瓣完整的柚子递给老父亲。

"不吃了，我吃得勤，每次吃得少，不吃了。"明收回手里的柚子，嚼腊般咽下。

"明咋今天回来了?没听你说要回。"房门一开，老妈急火火地走了进来，摘下帽子，把手里提的袋子放在了茶几上。

"你一会走的时候把这肉拿上，超市活动，便宜。"

"我去打扫街道，还舒坦。在家里要么看电视，要不就打麻将。还是出去有个事舒坦。"

明的心里稍稍舒服一些。

"哦，你想去就去几天，不想去就不去了。"

"你跟你爸坐着，我就回来看一下。下午街道办检查，让把路边草铲铲，我还得去。你在家坐。"说着话，母亲穿上外套，戴上帽子向门外走去。外套是老父亲已经褪色泛点白的工作服，帽子是夕阳红旅行社的旅游帽。

"刚去扫街道，就给了个扫把，其它东西都得自己找。"母亲边走边说，埋怨的话愉快地说着。

明和老父亲围着火炉静静地坐着，偶尔说句天气，邻居。电视剧播完一集，另一集的序幕又开始了。

"爸，我不坐了，我走了。"

"你把肉拿上，家里新磨的面我给你装点，干面条给你拿两把。"

太阳偏西，颜色更红了，是清冷的红。明拢了拢领口，左手插兜，右手另着装着肉的塑料袋缓缓地走着，不忍回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