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讲表(研究佛学须先略知别相)
现在请各位看第二讲表,这一张讲表题目是「研究佛学须先略知别相」,研究佛学必须先要概略地知道别相,别相是分别的、个别的相要了解。固然一切相都是假的,但是你不研究它,就受假相的累赘,你了解这个假相,你才不受它的侵害、扰害,所以必须要了解。首先分成几个段落来讲。
甲:佛学难解
第一段让大家先知道「佛学难解」,佛家这门学问不容易了解,讲的人也不容易讲解,为什么呢?讲的人把大藏经请出来,按照大藏经,佛怎么说的,古代祖师怎么注解的,你一个字一个字这么讲,不错,每一个字讲得都不错,我们还是听不明白,那有什么用处啊?所以难就难在这里。经文是那样讲,讲真理是那样讲法的,但是要顾虑到现在刚开始学的人,要把他在学校里面研究的学问和佛家的学问,结合起来,不能结合起来的话,这就很难解了,问题在此处。但是怎么样结合起来?这不容易啊!
佛学的「本身」,就要让我们觉悟宇宙、觉悟人生。我们现在不觉悟,才把宇宙认为是宇宙,与我们没有关系,把我们人生以及其它那些动物,六道众生是六道众生,与我们没有关系,这是没有觉悟才是这样。觉悟了以后,都与我们有关系。佛家的学问就是解说这个宇宙问题、解说人生问题,但是你要解释,宇宙有多么复杂呢?人生又多么复杂呢?佛学本身是这么复杂,因为佛学就是宇宙的说明、人生的说明,难就难在这里。
佛学固然复杂,还要用「言语」来讲,不用言语表达出来,谁知道啊?所以释迦牟尼佛在这里讲、在那里讲,到处讲,那都是言语啊,后来弟子们用文字记载下来,所记载的还是言语啊,所以言语就是宇宙的说明,言语就是人生的说明。
宇宙复杂,言语就复杂;人生复杂了,说明人生的言语就复杂了。其实都这样复杂,复杂就难说了,说都这么难了,了解当然很难解了。但是难说、难解总是要想个办法,办法就是方便办法,说的人也好,听的人也好,都要有一个方便的办法,方便什么呢?用这个办法很容易的、很便利的就了解了。这个方便办法是什么呢?
佛法的研究有四个过程:第一个过程就是「信」相信;信了不算,只信不了解,那是迷信,必须要了解,了解之后,道理是完全明了了,你这个信不是迷信了,是正信了。「信解」之后,还不算完全,很多人好名、好利,佛法讲名也不能好、利也不能好,为什么呢?好名好利,生死就不能解脱了,不能解决生死了。好名好利,必然要损人利己,起烦恼然后就要造业了,造业不但是不能了生死,而且要堕落到三途里面去。这个了解、明了了,知道不能在社会上跟人家争名夺利。人家选举,用不正当的手段拉票;我们选举用正当的政见跟人家争取选票。正当选票争不到,人家非买票不可,那你也没有买票,也没有攻击对方,那谁相信你这一套啊?谁投你一票?不投票没关系,我就是不当选就不当选,抱着这个态度,那就不造业了。但是这样的人在现在恐怕没有,我想没有这样选举的。一般的选举,它总是要争名夺利的,我们要选举的时候,我们就免不了要跟人家争夺了,明明知道争夺是不对的,一争名夺利就妨碍生死了。这个「解」,了解、明白了。「行」,你要坚持自己的做法,人家归人家,尽管人家是那样,我们照样不当选就是不当选,我就是要按照我这个风格去选举,当选当然是好啦,不当选也没有关系,心经所讲的「无智亦无得」,无得无失,那就有这个功夫,就叫「行」,有行的功夫。解了之后,然后就修行,往道上面去走,在世间做任何事情也不会乱的,不会跟一般人一样。各位认为现在那一个人这样选举啊?我可以跟各位保证,你果然这样选举的话,你办理选举登记好了以后,你就坐在家里入定好了,你不要到外面拉票,你将来一定能够当选,我可以跟你保证。你入了定的时候,那些选票自自然然地,那些大菩萨、那些神明一个一个到外面拜票。我们修道修行应该有这样的决心,你有这样的决心时,你在世间做任何事情,无得无失,处处在道上面去走的话,一定成功的,这就是「行」。行到究竟的时候,就「证果」,佛法的程序「信解行证」。现在跟各位初步地解释这个学理的时候,只是讲信解,行证在后边再说,现在先不必讲。
「信」呢是依照「总相」来讲,佛怎么讲的,我们就照佛讲的话,就这样相信,这是总,我们信这个原则。「解」,不是信这个原则就完了,那就是要求证,求取理解,理解就是从「别相」。比如说前面的第一讲表,解释一个佛字,就是一层一层地去分析,一层一层地去了解,那就解的别相。我们信的时候,信总的原则,我们求了解的时候,一层一层地把道理要研究明了、研究明白,这就是解,这个就是方便。所以佛学虽然难解,佛法有它的方便,各位把握了这个方便的方法,虽然难,实际上不难,抓住这个要领就不难。
现在学佛的人,一开始就没有一个次第;不但是学佛,学世间任何一个学问、任何一个艺术,都要有一定的次序的,一定有基本的功夫的。比如说写毛笔字,一开始该怎么写啊?先学抓笔,一只笔很轻的,一下就抓起来了,你练习抓笔,要费很长的时间。这一只笔能够抓得很好,抓得轻松自在,怎么运用就怎么运用;不会抓笔,一只笔虽然不重,拿在手里好像很沉重,也没办法写字,没办法挥洒自如。其他各种艺术都是这样。在学校里边,每一科系的学问一开始都是讲一个概要,佛学有个概要,学经济、社会学那一个科学也好,一开始先介绍这一门科系概略的、入门的研究法。可是现在一般学佛的人不是这样,一开始他就是大经大论的讲,基本的一个「佛」字还不懂得,「佛学」这两个字还不懂得,讲大经大论的怎么懂啊?讲得很热闹,听得很热闹,听完了,什么也不知道,那没用处的,没有效果的。所以研究必得讲有效果,运用时间,时间很可贵,必须要运用得很有效。说解从别相,一定要从基本的学理一步一步地求其了解,不是一开始就研究六祖坛经。一开始就学金刚经,好是好啊,那可是学了多年的老修行人他才研究那个学问,他才能够了解,一开始他怎么了解?开始的时候各位不要嫌这个太基本、太粗浅,浅是浅,它是基本的,这个基本的不了解,高层次的更不了解。各位学数学,加减乘除还不会,学那个高层次的数学,什么微分那一类的话,怎么知道啊?从基本开始。
乙:诸法三分
体
「诸法三分」,法是宇宙人生一切一切的总代表,诸法是一切的法,任何一个法,包括我们人、动物、六道众生、自然界的各种物质、时间、空间等等,都是法。任何一个法研究之后,把这个理论研究清楚,才能觉悟,研究的目的是要觉悟。研究要懂得方法,然后才懂得它的道理。研究任何法,分成三个部分:第一个是「体」、第二是「相」、第三是「用」。
比如这个茶杯子,有盖、有杯子本身,茶杯子是瓷做的,大家看的时候,你注重的是什么,你看到的是什么?你没有看到瓷,看到的是茶杯子。这茶杯子是做什么用处呢?毫无疑问,茶杯倒茶用的、喝茶用的。这个例子,体相用都有了,做茶杯原料的瓷就等于体,茶杯子的相状就是相,茶杯子倒茶用就是它的用处。茶杯的体是瓷,瓷可以做茶杯子,也可以做饭碗,也可以做茶盘子,也可以做卫生设备的马桶、浴缸,瓷都可以做,一体万用。
这个相就不一样了,茶杯子是茶杯子的相,饭碗是饭碗的相,马桶是马桶的相,浴盆是浴盆的相,相不同。作用也不同,这个相固然是不同,作用是更不同了,茶杯子它完全是倒茶用的吗?我做别的用途也可以,除了装茶以外,装开水也可以,装其他的任何液体也可以,用途不一样,看你怎么运用它。
万法的「体」指的是什么呢?体就是我们人人都有的,不但我们人,六道众生,体就是那个真心。我们普通人讲我们的心是虚妄的心,虚妄的心随时在改变的。比如说现在你心里想的什么事情,过一个时间,心里想的又是另外一个事情,它时时可以改变的,可见得这个心是虚妄的、是假的。真心,它不可以改变的,真心永久是没有生没有灭,不生不灭了。般若心经讲的话,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不生不灭,真正了解这个真心的话,破除生灭法,生死就解决了。所以有生有死、有生有灭,没有认清自己的真心的话,也就是没有明了自己的体,才有生死。认识自己的本体,这体是哲学讲的本体,哲学讲的本体,他只是在探讨,哲学家探索本体,自古到现在,都是还没有探索到真心的这一方面。探索到真心这一方面,只有在佛法,除了佛法以外,还有中国文化,中国文化从伏羲氏一直到孔子讲这个本体,讲这个心法。除这个以外,现在世界上的哲学家、科学家,连真心的边际还没有触到,难就难在这里。
为什么这个体这么难以明白呢?体就是「性」,就是佛法讲的「真如本性」。真就是真心,真心是什么样的真心呢?你拿出个样子给我看看,如是如如不动的,如如不动拿不出来,为什么拿不出来?是空的啊。空的并不是没有,空性没有相显出来,一般凡夫的肉眼看不见这个本性,要看见这个本性,不是用肉眼看的。佛家讲眼有好几种眼,我们这个眼是肉眼,学佛要开慧眼,开智慧的眼。一般哲学家,他的眼、他的心都是凡夫分别心,所以他研究不到这个,不能入门。
这个性是「空而无质」。体是性质,性是性,质是质。性是空而无质的,质是把这个物质分析,分析也是没有的。怎么是空而无质呢?下面举这个例子,「如花之香」、「如镜之光」。兰花要远远地闻,这个空间里到处散布有兰花的香味,你在四周找看香气在那里啊?香味在那里?花之香就是这样,你把兰花的香拿出来,抓也抓不到,看也看不到,它就是空的,空而无质。如镜之光,镜有光明,可以照出面貌出来。这个光是从镜子里边发出来的,可是镜子发出来,把眼睛贴在镜子里边找光,找不到,光是射到外边空间,因此光也是空而无质。反光就是从外面反射过来的,镜是镜、光是光,镜是个相,光是无相的,是空的。你从这个例子、这个比喻去研究、体验性的空而无质,我们的本性就是这么样子的。
「质」又次一等,质一般讲物质,分析到最后也是没有的,「析之本无」,也没有的。这个也有举例子,「丝非布质」、「布非衣质」。我们穿的衣服,衣服是布做的,布的原料是纤维,纤维在这里讲就是丝,没有这个纤维,布也织不成的。你一层一层地分析,这个丝、这个纤维,不是布的本质,布也不是衣服的本质,都是它的质料。如果说丝是布的质,那就定住了、固定了。丝只能织布,不能做别的用途。实际上丝可以做绳子,丝也可以制成很多其它的编织物,用途很广,所以丝不是布质。布也不是专门用来做衣服的。比如一块料子,它当然不是衣服,但是它也是丝制成的。还有窗帘,它也是布做的。同样是布,它可以做出很多很多的东西出来。那么即使这么讲,这个布不是固定的是衣服的质料,丝也不是布的固定的质料。在进一步由衣服分析到布,由布分析到丝,丝、纤维再分析,丝的纤维你把它从粗的纤维分析到细的纤维,细的再细再微细微细,分析到这个物质没有了。如果只是在质这一方面,不能超越,不能进入到性。古人老子讲,一尺长的东西,日取其半,一半一半地分,永久地分下去,分不完。不能执着这个物质,执着物质,不能够突破,不能入道,那就是世间的学问。孔子在周易里边讲「形而上谓之道,形而下谓之器」。形而上超越有形状以上的,那才真的是有道,道才谈得上性啊。形而下的,着了相了,始终是器具,被这个器阻碍住了,道你没办法学的。必得要从物理世界超越到心灵的世界。禅家所讲的「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百尺竿头,竿头以上什么啦?无相了,你着了相就不行。「体」心灵世界必得要了解「空而无质」,整个是性空的状况。性空是空,没有相,但是不能说没有性,性是真实的、是有的。这个了解之后,往后研究经,经里面什么地方讲的是体,什么时候是讲的相,才看得懂。
相
相的部分是「现象」。现象是由体里面现出来的假象,「暂起幻有」的。什么叫暂起幻有?我们台湾的四面是环海,海里边大家都知道,大海里就是水啊,水是不错,各位到海里、海边去看,欣赏海面,看海看什么东西啊?你不是看海水,我想大家是看海的波浪,看海水起的波浪有高有低的,看海上的船。水是水,水起的波浪是波浪,波浪是相,水质是水的质,这个是幻有的。怎么是暂起幻有呢?我们就拿水来讲,水就是一个幻有的相,大家学科学就知道,水是氢氧化合物的一种,氢氧化合物可以变化很多,水就是其中一种,它是有氢、有氧,然后变化成为水,这个水什么呢?水是暂时起来的一个幻有之物,这个现象。
再拿山来比喻,大肚山或玉山,玉山是个相,这个相是一堆一堆的土、一块一块的石头,堆积起来的,才有这个山。大家不相信,那有这回事情呢?山就永久这个山嘛,玉山永久是玉山,我也没有看见谁在堆积啊,大家一说这句话,好像理由很充分,事实上是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把这个玉山堆积起来,成为现在这个样子,好像没有的。在台北有一个垃圾山,这个是眼前事实。那个垃圾山,垃圾没有堆积之前是平地,等到垃圾堆积成山了,那就是山堆积起来了,那不是合前面那个例子吗?那个山的相是假有的,那些垃圾里面有土、有石头等等,堆积起来一种相,那个相就是暂起幻有的。水的相、山的相,拿这个做个例子。我们人的生命也是现象,这个生命也是暂起幻有的,一切的现象无不如此。台湾的这个地方、这个岛,也是暂起幻有的;不止台湾这个小岛,地球上五大洲,整个地球也是暂起幻有的,必得要有这么一个觉悟。这是相。
用
「用」它是一种「力量」,这种力量「能够改变现状」。怎么改变现状啊?下面这个例子,水、气、冰,水在一定的温度之下,它就蒸发为气体,水在一定的冷却状况之下会变成冰,结成冰。可是水有水的功用,气有气的功用,冰有冰的功用,各个不同的。不觉悟的人,水就能淹死人;觉悟的人,可以用水运用自如,你怎么样运用都好,水是供给你使用。那个气也是这个样子,你觉悟的时候,你怎么样运用气;不觉悟的时候,气用你,就是受物质的支配了,那是不觉悟的人。觉悟的时候,你懂得用了,可以藉这个假相,用在各地方,用出来之后,对于自己、对于众生都有好处。
我们研究佛学,根据三分体相用,最重要你明了体,明了体之后你才能够不执着假相,然后才能运用万法,运用自如地,然后才有利于众生。
丙、生起三由
第三段丙这一项「生起三由」,生起讲的是前面诸法三分里边体相用的相,万法的各种相生起来有三个理由。常听学佛的人讲「万法因缘生」,就是一切的法怎么生起来?就是有这个因缘,因缘具备了就生起来这个法。还有我们学佛最重要的要明了因果,因果是简单地讲,讲完全的话就是因缘果,生起三由就是讲因缘果。
因
第一个是「因」,因是一种动机、一种造作。动就是一种变动,开始在那里动了;机是微微的生机。比如说各种的种子,麦种也好、稻种也好、其它的种子也好,它要生长的那种生的机能,叫生机。当它生长的机能要开始的时候,这就是动;生机没有发出的时候就不会动的,安安静静地在那里。就是这样,要发生了,叫动机,这是生长万法最初的一个因。再是「造作」,也是说明种子起现行的时候,一起了现形,它就有造作。这个说明两个意思,一个是种子发动起了现行是动机,起了现行以后就是行为造作。
研究因果不是那么单纯的。讲我们人的心理也好,一般动植物的种子也好,种子发动的时候,固然是因,这个因是怎么来的?因是由过去造作来的,造作就是一种行为,有了行为,行为一完成,又种了因。就拿我们吃的米,米就是稻,稻原来有种子--稻种,然后长出稻子,结了穗子又是因,所以造作结果以后又是一个因,因中有果,果中有因,要了解因,必须了解这两点。意思就是说我们人心里想着某件事情,你是有了动机了,研究心理学的人都知道动机,心里有这个意思要办某桩事情,起了一个动机;有了动机,发动了以后,那就正式在做事情了,那叫做造业了。造了业,行为完成了,那就叫做造作,完成以后,又种了一种因。了解这两点。
缘
「缘」有三种,一个是所缘缘、一个是无间缘、一个是增上缘。「所缘缘」是一个境界,比如说你眼睛看一种颜色,耳朵听一种声音,看颜色必然有一种颜色在那里,那是一种境界;耳朵听一种声音的话,必然就有一个声音在那里,耳朵才构成一种听的能力。那种声音、那种颜色就是所缘,缘是一种攀缘,有那种境界,我们眼、我们耳才能往上面攀,才能够往上面缘,这叫所缘。所缘那个境界,它就是一种缘,所缘缘。所缘是一个名词,以这个名词、这个境界作为一种缘,叫所缘缘。
不过讲到这个所缘缘,不是这么简单的。我们讲万法唯识、万法唯心。说个比喻,摄影、照相,你把外面一个境界、或是一个风景、或是一个人物,那是所缘,那是一个境界,你拿相机照,相机里边有胶卷,你没有外面的境界,你的胶卷照不出来。有了外面的境界,你一照,它就印上去,照出来了,照下来之后,那个印象跟外面的境界是一致的、是一样的。可是这一样的那种相是你自己的,照相胶卷你自己发生出来的,没有把外面的境界取过来,等于是模仿,模仿外面的境界,照下来的境界还是照相机自己的胶卷本身显现出来的,所以是万法唯心、万法唯识。中国的学问也讲「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各人看法不同,所谓看法不同,外面那个境界是一样的,但是你看的境界是你的,你所得的一个境界,他人看的是他人得的一个境界,这种境界是在个人的心里,各自心理照出来的,是这样的。外面的境界也不是纯粹完全客观存在的,讲唯物主义、讲唯物学是客观存在的,真正研究唯识、佛法也不是纯粹的客观存在,那个只是个共同的。比方我们人类社会,我看这个山,也是这一座山,他看的一座山,也是这一座山,尽管你对于这个山的感想跟他人感想不一样,但是山大致是差不多的。差不多是山的共相,就是大家第八识共同的相分在那里,实际上那个山就是我们人的第八识的相分显露在那里,那叫共相。所谓「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诗人看见这个山,可以引发他的诗的灵感;农业专家看见这个山,他看见山和树木、牧草,他的着眼点在这个上面,其他的各种都是一样。个人的心理,他心里的创造都是不一样的,我们既是人类,人类的第八识大致是一致的、大致是相似的,所以大家对山的看法不同,但是他看山大致还是山的形状,山的形状是共相,各人的感想是各人自己的,那就是我刚才举的例子,一排风景那是个共相,实际上就是大家的第八识相似的共同在一起,个别的心就当作照相机那样的看待,你摄下来的话,影像是你自己的心理,人是变造出来的。根据这样的解释,你看看所缘缘,就是共相,外面那个境界,我们这个心理引发不出来的。引发出来之后,当然我们心里有个观感,心里有个影像,那个影像我们是个别的,就等于照相机照出来的影像一样的,那个影像还是我们个人自己,有什么心理就有什么影像,这样各位对于所缘缘有个了解。
「无间缘」是你个人心里的念头,是一个念头、一个念头接着出现的,一个念头非常短暂,前面一个念头出来的时候,马上就消失了,前面一个念头消失了,后面这个念头才起来。假如说前面这一个念头出来之后不消失的话,后面那个念头起不来的,为什么?你前面那个念头挡住它的路,跟那车辆一样,前面的车子塞住了,后面的车子开不出来。所谓无间缘就指的前一念,前面的这一念,前面一念起来之后,接着就让开,间不容发的,时间极短暂地就要让开,就消失掉,那后面这一念就出现。所以无间缘就指着前一个念头、后一个念头继续往外出,指的这个。
「增上缘」是指的我们眼睛看东西,必须有个眼根,听声音也有耳根、鼻子闻气味也有鼻根,带着根本的根,这个根必须要了解它,比如说我们眼球,手也摸得到,自己拿着镜子一照,也可以看得见,不过这个手摸得到的眼球是物质的,那是扶尘根,它是粗浅的。还有一种净色根,净色是清净的净,色是颜色的色,净色根才是真正的根。净色根在扶尘根里面,就是在眼球里面,非常精细的。讲净色根实在是不容易了解,勉强地跟各位讲,眼科医生都知道眼球里面有神经系统,眼有眼的神经、耳有耳的神经,都有那个神经。神经我们看不到、摸不到的,但是就精密地在肉眼里面,它有那种功能。但是净色根比那神经还要细微,这叫做根,这根叫做增上缘。
所缘缘、无间缘、增上缘。前面的「因」实际说起来也叫做缘,叫「亲因缘」,亲是最接近的,因也叫做缘,叫做亲因缘。一般讲四缘,四缘就是亲因缘、所缘缘、无间缘、增上缘。这个四缘就是因缘所生法,万法就这样生起来,当然其他的缘还有很多,但是这四个缘是最重要的四缘,其他的缘还有很多。讲唯识学的讲眼识九缘生,眼看一个东西,简单一下就看到了,眼看一个东西,九种缘才能构成看这个世界,才能够发出来。没有九种缘,就是看不出来,当然那个是讲得更精密了。但是这里占了最重要的四种。我们不妨举这个纸扇为例,我们把它当成所缘缘。因是什么?大家都知道,因是一个动机、一个种子,这个种子指的什么呢?这个种子在我们心里面,要发出作用的话,眼有眼识、耳有耳识、鼻有鼻识。我们就拿眼识做个例子来说,在眼识没有起现行,就是眼睛没有看东西的时候,眼识不叫做识,这只是一种功能。这种功能在我们第八识里面,拿好懂的一个名词来讲是个种子,就像稻种一样的种子。眼睛没有看东西的话,眼识就是一个种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没有动。要看东西的话,这个种子叫动机,在那儿发动了。这是一个种子,要发动它,功能要施展,能力要显示出来,眼要展现它看的能力。它原来是一个功能、一个种子,看的能力怎么能够施展得出来呢?最基本的要有一个看的对象,或者说是有个目标、境界,这个境界就是这个扇子,在学佛名词来讲就是所缘缘,没有这个扇子,我眼睛看什么呢?无所看。有这个扇子,大家一看,这是一个扇子,这是所缘缘。当我们看这个扇子的时候,眼是看这个扇子,你不能说同时又看扇子,又起另外一个眼识出来,不能一方面看两把扇,在我们眼里看,只看一个扇子,没有同时看两个扇子,你看两个扇子的话,有毛病了,正常的眼睛只看一把扇子。为什么你只能看一把扇子呢?不会看两把扇子?那就是无间缘的缘故。无间缘,你的注意力,眼识的念头连着,当你一接触到扇子上面的话就是一直,前一念……后一念起来,前一念……后一念起来。就跟看电影一样,动作是连续的;实际上不是连续的,你到后台看放影机,打开来看看,它是很多照片连续转得很快,所以在我们视觉里边构成一个连续的、整体的,其实它一个片子一个片子接接连连地在那里放下去,那种作用叫做无间缘。无间缘就是这个念头,眼识不起则已,起了就一直贯注在这个上面,不连续的话,也看不清楚了,所以你把扇子看得清清楚楚的,没有变化,那就是无间缘在那儿起的作用。但是光这个也不够用,眼识怎么样发出来呢?眼识发出来要有个眼根,没有眼根是眼球坏了,是个盲人了,再好的东西,拿到他的眼前给他看,他也看不到,所以他必得要有眼根,眼识的能力才能够发展出来。比如说日光灯,灯管那就是扶尘根,灯管里面没有钨丝、电线那些东西,电来不了。眼识的功能就是电,没有眼根,眼识发不出来,这个眼根就是增上缘,它是帮助你发出眼的种子,从种子转变成为识、眼识,叫增上缘。眼睛一看,眼识九缘,要具备九种缘,不是这么简单的。万法因缘生,少不了这四种因缘,四种因缘当中一个是因,因就是亲因缘,后面这三种缘,有这样,万法就这样生起来了。
果
「果」就是因缘都具备了,它的果就「结成」了,这果一结成叫做「起相」,生起了这种现象。我们拿照相来说,外面有了境界,照相机里面有胶卷,这还不算,照相机它自己不会照,还要我们人手拿着会照。万法生成必须具备这些条件。
「如种下地」,如日光、水分、肥料,如植物的成熟等等,这个让我们好懂、容易明了。我们讲众生的心理,万法唯心,有什么样的心理,就出现什么样的现象。讲「因」就像种子下在土地里面,那个种子下在土地里面有常、有暂不同。常,时间长一点,比如说种树,树的种子下去了,然后才树苗,然后长成树,那个时间就长久了。比方种一个西瓜,那个瓜种种下去,马上就长出来,结了藤,就结了瓜了,那很快。它有这样的不同。「缘」呢,如日光、水分、肥料,这个有﹁强弱之判﹂,「判」就是别的意思,强弱之别。有日光照、适当的肥料,肥料有成分的不同,所以缘有强、有弱,强弱有不同的话,它对于成长就有很大的不同的。结成的「果」呢,就像植物成熟了,成熟有迟、有早,先后也不一定的,这个当中当然是种子不同有关系;种子不同虽然有关系,强弱缘不同也有关系的。例如台湾梨山山上种的水蜜桃,但是这个水蜜桃有甜的、有甜度比较差一点,它是什么关系呢?水蜜桃的种子都是一样,水蜜桃的树苗长的那个树也是一样的,但是结的那个桃子它就不一样。为什么不一样呢?我就问过,问过种水蜜桃的那个人,他说这个当中学问大得很,他有他的特殊的经验,就是什么时候施肥,施怎么样的肥料,在肥料里面用什么样种类的成分到里面去,可以增加它甜的味道,这是根据他的经验研究出来的。不懂得的话,长出来的桃子甜的味道就比较差。所以这是强弱之别,这是大有关系的。所以同样是个种,缘分不同,所结出的果,或者是有时候早、有时候比较晚,那个果实究竟是好的、还是差一点,这个缘大有关系。
懂得这个有什么用处呢?研究因缘果,因缘果讲三世因果,我们众生在过去、我们人在过去那一生都是造业的,造作的因有动机、有造作,我们人到人间来,固然是每一天都在造作,造作就有业了,有了业就有一个动的因,这一生造的话,在下一世就要结果。我们现在来讲,你受的苦也好、受的乐也好,苦乐都是过去种的因,也就是过去造作的业,现在我们就在享受这个果。享受乐果我们也不要高兴,那是过去造的,所以应该要受的;享受这个苦果,吃了很多苦的话,自己也不要难咽的样子,也不要怨天尤人,我们自己过去自做的,自做现在自受,这也没有什么好怨的。你有这个心理,能够平心静气的话,你才能修道;没有这个平心静气的话,道修不好的,动不动就发了脾气了,怨这个不好、怨那个人不好。其实我们何必要怨人家呢?我们现在所受的,古人讲「欲知前世因」,你要知道前世我们有什么因,「今生受者是」,今生所受的就是前世所造的因。再有两句话「欲知来世果」,你要知道我们来世有什么结果,「今生做者是」,我们今生所做的这些造作,那还不知道啊?将来带什么果,自己还不知道吗?这个话,说起来很轻松,真正要体验起来,心里要非常严肃的,一举一动,自己要小心了,不能造业了。所以「菩萨畏因」,菩萨他知道三世因果,他是畏惧造因,恐怕这个因稍微不谨慎,造了一个罪恶的因,将来就是不得了。万法因缘生,因缘生就是我们自己心里生出来的,自己生出来的时候,那么现在就难在那里呢?我们都是共业,每天电视里面看的,报纸登载看的,我们走在街上看的这些,这个所接触的,眼之所见、耳之所闻,这些共业造成的所缘缘,我们把这个所缘缘吸收到我们心里边来,就变成自己的那个种子,将来那个种子再遇见适当的缘,就往外发出,这个一发展出来,行为就是自己的,自己的行为造作出来,将来自己要负责任,那个种子种下的因,自己将来要负责任。我们看见各级民意代表在议事堂里面,打架也好、骂人也好、打群架也好,眼里看就落下这个印象了,本来与我们自身没有关系的,可是呢,看到眼里边,那个造作看到眼里,吸收进去,等于照相,照相机影像照下来,就变成自己的眼识种子了,然后将来由这个识来指导自己的行为,然后看人家打架,我们自己也不知不觉地就出现了。想想,这是很严肃的。修道的人,也是有眼,也不能不看东西,那怎么办呢?随时随地自己要提高警觉,修道的人就是要这样警觉。六祖坛经里面,惠能大师就是讲,「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觉字重要。我们生存也好、做事也好,菩萨度化众生都是在世间,在世间最重要的,要度世间的众生,不要让世间来转变我们,我们随时要警觉自己,这样才可以看外面一切不好的现象,听外面各种骂人的话也好、恶口也好、是非两舌也好,我们听归听,但是我们自己要分得清楚,自己随时要警惕,警惕什么呢?分清楚这个发生一切都是有伤害人的话,我们千万不能够自己出口,一出口就是种下那个种子,随时就是这样的警觉。一般人讲参禅,参禅就是观自己的心,你的心怎么起来的时候,就观自己的念头。中国儒家的那种功夫就是参禅,所以研究中国文化就知道,中国文化实在是全世界找不出来的,这不是我们自己恭维自己。大学是曾子作的,曾子得到孔子学问的真传,所以在大学里面讲「格物致知」,物就是念头,格当制字讲,那个念头起来了,念头来了,你制止,怎么制止啊?制止就是觉,你马上就是觉它。你念头起来,你要看念头是什么样的念头,好的念头,你念头跟本性上是一致的,没有变质,你这个念头可以继续;念头一变化了,变坏了就变成恶的念头,赶快把它取消、把它打消掉。这就是格物致知的功夫,这个功夫不是禅家的观心,是什么呢?参禅是后来的话,早期就是观心,到后来观心那样微细功夫用不上了,所以禅宗祖师他用方便之法,给你一个话头,叫你去参去吧,是一种方便。最初、最早的就是观心,就是儒家所讲的格物致知。
我们研究佛法、研究教理的,懂得因缘果的时候,就在这个缘起来的时候,念头起来的时候,当下就要觉察自己的念头,这一点你各位无论如何要懂得这个。所以我把这些个基本的了解的道理介绍出来,往后你们到外面去,你听人家演讲也好,你自己看经也好,你知道你有一个要点,人家讲到那里,你就知道人家讲的是那一部门,然后你不会感觉到很迷惑了。
因缘果,后边「有因同果异」、「有果同因异」。因就是种子相同的,果有不同的。就是我刚才讲,水蜜桃,那个树苗是一样的,原来种子也是一样的,结果种出来的那个桃子甜度、大小不一样,这就是当中的施肥、管理的那些缘不同,才造成这个果不同。有果同因异,有结果是相同,因是不同的。结果相同,因不同,因就是种子相差有一些不同,但是后来的缘上面求其一致,在缘上面补救。种子稍微差一点,在缘上面补救,它也可以赶得上,结果还是差不多。这就是什么呢?大家学教育就知道,教育说有的是天分好,有的是天赋比较差一点,天分好与天分差,就比如说它原来种子不相同,天赋不相同,但是后天天赋差一点的,他肯用功,结果怎么呢?他可以赶得上人家。所以儒家讲,「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家修一遍,能够修得好,我们自己天赋差一点,我学十遍、学一百遍,结果呢?可以跟人家相同。「人一能之,己百之」,我用自己的能力、用勤奋的功力,可以赶得上,和人家一样。孔门当中的曾子,曾子的天赋并不怎么好,孔子批评曾子「参也鲁」,鲁是很鲁钝的,曾子的天分很鲁钝的,但是在孔门当中,曾子他真正地能把孔子的学术,完全能够继承下来,那还靠他呢。所以他能够很勤奋、能够用功,补他天分的不足,这个都是因是异,而结果是能够相同。所以我们了解这样,我们自己能够在世间,求学也好、修道也好,不管自己原来的根器如何,根器是过去造成的,现在的我不开始学佛则已,一开始,我就精进地不要退转,一直往前用功,那么就是一定有成就的。
这是讲因缘果。因缘果是三世因果,这个是在佛法里面,学佛最基本的,不懂这个,学佛学不好。而且讲体相用这个相,一切的假相,虽然是假的,它生出来,起假相,由体起用,起的假相,都是靠因缘和合,然后才起现象。我们过去种了因,种了因不是宿命论,我们可以转变,怎么个转变法?你就在缘上面转变,把缘控制好的话,虽然过去种了种种的因不同,我们现在控制好了,可以把它转变。好了,休息。
我们研究学问,不研究则已,凡是研究就要知道它的用处。为什么讲因缘果这么重要呢?懂得因果的时候,了生死就在这上面下手。因为我们每个众生过去从无始劫以来造的业太多了,每造一种业就是一个因,有因必有果,这是必然的。但是有因没有缘的话,不会结果的。比如说一个稻种,你把它放在一个干的瓶子里面,不把它放在泥土里面,这个稻种结不出来、不会发芽。虽然我们过去造了很多生死的罪业,业造得太多了,只要我们现在懂得这个道理,我们就控制住我们的念头,不要再继续造业了。社会上不好的那种缘,我们不要接近,恶缘把它断绝掉,恶缘、动机都断绝掉的话,不会结果的。比如说我们现在念佛,任何烦恼起来的时候,就拿佛号来压,这就是把不好的缘把它断除掉。或者是每起一个念头,或者准备要跟人家发脾气了,或者心里什么起来的时候,你当下就控制住自己,这个就是在转缘,把缘控制住,所以不会有不好的结果。这是小的地方,最重要的是我们要了生死,把生死的因转变过来。我们在世间要学普通法门,必须把过去的因、种子把它一个一个碾碎了,灭除掉了,你生死问题才能解决,没有把那个因灭除掉的话,没有办法了生死。缘是控制住了,只是控制住而已,那生死没有了。那怎么办呢?要靠后边介绍的净土法门,净土法门要换换环境,我们在这个世间你想断这个因,彻底把所有种子破除掉的话,不是不可能,但是不是这一生能够办得到的,要多生多劫才能成功,我们那有那个能耐等待那么长的时间。所以发愿往生极乐世界,换换环境到那个世界,那个好,那个世界没有像我们世间这些恶缘这么多,没有恶缘,所以成就最快,一到那个世界的话,很快就能够成功。我们懂得因缘、懂得因果,听信因果,我们绝对不是宿命论,我们是知因果,然后掌握因果,然后转变因果,这个才是我们真正学的目的。
丁、法有两端
「法有两端」,法指佛法、万法。研究宇宙人生种种的这个法,前面讲诸法有三分—体相用,研究时要把握两端,两端就是两个重要点,一个是「事」、一个是「理」。事就是事实,理就是道理。任何一个事实,必然有它的道理在那里。事实是什么呢?事实是一种「迹象」、一种「行动」。事实它是具体的也好、抽象的也好,它就有一个迹象、有一个行动在那里。具体的好懂,我们用身体表现出来的,都是一个事实,身体做了某种事情,那都是用行为表现出来的。就是没有具体的、抽象的来讲,各种学问有各种学术,每种学术有它的学术的思想,思想看不出来,也拿不出来,但这思想你只要接受,你认识这个思想,在你脑筋里面,就显出一种迹象、一种行为出来。研究唯识,哲学家研究唯心论也好、研究唯物论也好,唯物论是什么样呢?唯心论又什么样呢?拿不出来,但是它这种学说,这种思想,你要研究之后,你接受这个学说,了解这个概念,这个概念在你的思想、在你脑筋里面就有这么一个印象,它就是一个事实。所以事实有具体的、有抽象的,都是包括在事里。
「理」是道理,道理是「解说」事实的一种「义趣」。义趣,义是一种意义、旨趣,这种意义、旨趣,它可以解说出来的,把这个事实能够说明出来。比如说科学家他造一个产品出来,造一架飞机出来,这个飞机是一个事实,你要解说这个飞机怎么造成的,他基于什么原理,然后才造成这一架飞机,这是理。理是用解释、说明。
「有时说理」,事实是不错,但不能只讲事实不讲理由、不讲道理,你只讲事实不讲道理,不行啊。有很多事实你必须要讲理由、讲道理,为什么呢?「事成于理」,就像只讲这个飞机,这个飞机造成的学理、原理,怎么构造的?你不解释,只是一个飞机,那是太粗浅的,对这个事实了解得不完全、不彻底。因为基于它这个原理,它才能造成功这个飞机,所以是事成于理。「无理事不能通」,没有构造的原理,产品就生产不出来的,所以「不可滞事昧理」,滞事就是执着这个事,完全只讲事实,不要讲理,现在一般科学家最容易犯的毛病。尤其是讲历史的,历史也算是科学,讲历史科学的话,你要拿证据出来,历史上很多证据拿不出来,拿不出来你不相信的话,你对于事实也了解得不够完整,必得要有事,你不能完全执着事而没这个道理。
再讲理,理既是一个义趣、一种解说。义趣、解说你凭空说也不行,要拿出具体的事实来举例子,举事实例子,然后解说才能解说得清楚,你没有例子说出来,说不清楚的,所以「有时说事」,为什么呢?「理依于事」,道理依照事实才能够解说。比如说,现在各位学中文也好、学外文也好,学国文有国文的文法,学英文有英文文法,但是文法,法是法理,理由是理论,你讲文法,离开文的文字、离开文章的话,你法怎么讲法。所以文法是就这个文,然后用种种的方法,把它搜集搜集起来、归并归并起来,得出这是什么一个法则、那是什么一个法则,你才能讲出来。把文字、文章整个不要了,讲这个章法、文法,无从说起。说理,须依据事实,才有理可说,没有这个事实,理没有可说的。你有什么事,你请人家讲这个道理、评评这个理,要人家评理的时候,法院也好、各地方的调解委员会的调解也好,调解委员会也是教人家评理,法院也是教人家评理,评理的话你要拿事实,没有事实,人家怎么给你评理,所以理依于事。因此,没有事,理不能成立的,「无事理何所立」啊?所以「不可执理废事」,不能只执着理,不讲事实。不讲事实,专讲空理了,那也不行。
这个事与理,为什么要这样讲?我们明了这个,有什么作用呢?这个跟我们修道有什么关系呢?学佛是信解行证,信解,求解,你解释这个理,事实上不去修行的话,只讲这个理,不去实行的话,没有用处啊。所以懂得这个道理了,理都了解了,必须要去实行的,实行就是从事实上去行、去修,道才能修得好。反过来讲,我只修行好了,研究这个道理多麻烦,我只管去修好了,那也不行。你只管修,你修得对不对啊?修是修行,行就等于走路一样,这个路走的方向正确不正确,你自己知道不知道?必得要懂得这个路线,手里要拿着这个地图,或者是人家告诉你这一条路通到那里,怎么走法,你必得明了这些个解说,才能够行,路才能够走得正确。所以只讲修行而不讲理,不懂道理也不行的。
就拿我们念佛法门来讲吧,当然念佛法门是三根普被的,念书的人也好,没有念书,一个字不认识也好,他也可以修。但是我们既然在学校里接受过教育了,我们就是要研究理,有这个能力,你为什么不施展这个能力呢?懂得理,究竟好处在那里啊?懂得这个理,你可以自己独立来修持,那个没有念过书的人,他没有能力自己来研究的话,他当然可以成就了,如果学普通法门对他没办法的,但是学净土法门可以有办法,为什么呢?但是他那个办法有个条件,他不能离开善知识,换句话说,他不能离开老师,他随时要发生问题的话,要请教老师,老师给他指点,离开老师的话,他就不能自立了。这样说起来,他要理事都要讲求的。如果说,我也不要善知识来指导我,我就知道一句阿弥陀佛,我就念,你念,念到什么程度,你自己也不知道,那个不行。所以必得要懂得理,又要自己去修,一方面去修,一方面以理来给你指导。现在一般流行的学佛,佛经自己也会看,自己也可以写文章,不错,你文章写出来也很好,也可以看;但是自己不从事实上去修,贪求的心理,贪名图利,跟人家争这个争那个,自己一点也放不下的话,你就把藏经全部念完了也不管用,生死还是不能了,执理废事,废了事实上的修持,那是不能成功的。所以事与理这两项,应该要事理圆融。
就前面体相用来讲,体与相这两者也是分不开的,在静态的时候如如不动,那是体,是无相;起了作用、起相的时候,那是有相,有了相,这个相与体有没有分开呢?相与体没有分开,起了相,那个体还在相上,就看你觉悟不觉悟的问题。你一觉悟,在相上面,当下就认识体;不觉悟的时候,就告诉你体是怎么样怎么样、如何如何,你还是不了解,没有用处,最重要的你自己能够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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