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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的他

那些年的他

作者: 漫若微溪 | 来源:发表于2024-04-08 19:18 被阅读0次

    那年,特别的冷,我记得。

    我骑着我的小自行车第一次进入这个由父亲朋友介绍的福利厂,很不情愿的上了办公大楼。又很不情愿的被公称为“阿木松”的花甲半老头,中等身材,体形微壮,穿着深蓝的中山装的他步姿矫健大步的,没有任何表情。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他一步我追三步的紧跟其后。只见拐了三个弯向一个看上去比较破烂的,四周围都是蓝色的色旧隔热板隔成的,进口处挂着一大块米白色大褂子的小棚子靠近。北风猖狂,飕飕乱刮。没进入就听到“啷啷啷,啷啷啷”的很大声响,大白布大概有些大或沉重,才稍微动几下鼓几下静一下,也没见飘起来。

    外面真的好冷,被带着进厂房后还是觉得很冷很冷,除了办公楼是最漂亮最干净最暖和的,别的都是用隔热板什么搭建的大棚子,化纤厂都是废品垃圾,所以总是有一股怪味,也干净不了,风一吹,又冷又臭又满是灰尘垃圾,会让人总想逃离这个地方。

    我真可望这个大白褂子里面有些许的暖和,但这样破堪丑陋的地方能暖和吗?能有多少暖和?我心里带着这个问题跟进了被已掀开的白褂。

    白褂内果然暖和了一些,但是很吵。棚子东西向,门在北,顶部有些未被隔热板遮实的,下面又添一长块透明的厚油纸,风猛吹中上下浮动,和着隔热板被风的吹击声,好不热闹。然而,却闹不过人的喧哗。男女老少都有,但没一个熟的,二十几个人,分座在由东向西五张各约在两三平方米的木板四周,双手不停的在拣弄板上大堆的废塑料过碎后加工消毒后的杂料,毕竟是垃圾出来的,透着陈臭还有潮湿的水份。我被叫到最西面的那张板旁,几个妇女瞟了我一眼,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盘问着我这个刚来的新人,而这些老来的人即是老人,像有权对我这个新人盘问东西。我不爱说话,简单回答理应回答的,就只是默默站那儿了。老头儿这会儿才开始露出个笑脸,替我分说:“你们这么多人问东问西欺负别人家女孩,弄哭了怎么办!”接着就假不假真不真的嘿嘿嘿,然后果断把我叫到进门口靠西的第一张拣料板旁“外地人,神经也不正常,我们就找稍微正常的,一起。”我知道这些只是玩笑,也是说给我听的。

    这张板旁五个人,三男两女,都穿着厚衣,裏的严实。我被领到靠着北墙的板头处,老头找了把椅子让我坐下,开始手把手教我怎么拣料,怎么分好料裂料。我手已被冻得发紫,原是耐性子的我这会儿伸手更多缓慢笨拙。我的右旁坐着一个与我父亲相仿的中年男人,后来的日子里一直称之为叔叔。老头教了我一会,就开始嫌我速度太慢,而这个叔叔就笑眯眯的给我解围“人家刚来,什么都不熟,你想让她有多快。”说完对着我带笑带说着“这老头子傻呼呼的,怪不得叫阿木”我知道这又是玩笑,也是对我的好意,对老头子的打趣。我没出过声,随着周围的人各种各样打探,一直保持沉默,任由于我引起的一切好奇或者是好意引起的喧哗……

    身旁的叔叔想认识我,已便日后的相处,边工作边开口介绍起了:

    ”小姑娘,什么名字?“等我还没开口,他又乐呵呵的恢谐着调,道:

    “我先来介绍,然后你再慢慢介绍自己给我们。“”我姓赵,大家都叫我老赵,今年五十有余。我右旁边这位青年姓尤,可以叫小尤,今年……“这姓赵的叔叔于是向他右边的男子发起了疑问的脸色,男子马上意会到了,没有表情回答道:

    “我今年三十多了”一句话后引来一阵笑,我不知道这笑是什么,后来才知道他叫辉,但并没有三十多,才二十出去一点。但那时他说什么我都会相信的。不管他是什么年纪,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关系,信于不信,对于两个相对的陌生的人,没有任何意义,何不选择相信呢。

    第二天,我早早的赶到了,车间内还空无一人。我正往我身后的墙上挂着手袋,门口进来一个人,是他。说自己三十多的。他把手提的袋往门口墙边一挂,就坐那儿玩起了手机。我没看见他的脚怎么样,也没正视着看他,只是那个影子一瘸一瘸的。也是,这是福利厂嘛,有我这样个子小的,也有各种各样不健全的人。只是这会儿,车间内只有我和他,安静的连自己的呼吸都能听到,而且处于两米之内,好不尴尬。他一直没说一句话,我也一直低着头故做没听见的沉默着,直到第三个人进来,第四个人进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工作。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出去带进来两三个热水瓶,就纷纷有人站起来拿着各自的杯子倒茶,又纷纷坐落在自己的位置上,把茶放在一旁。又开始各自工作。我没有喝茶的习惯,更没有带茶杯的习惯。赵叔曾好意几次让我带上茶杯,缓口气解个渴,一个冬天一个春天我始终没带,我只觉得工作区内工作时间喝茶不是我这个刚进来的小小人该做的。

    时间淡淡的深深的过着,每天我都起的早早,赶到车间,不想迟到不想成笑柄。然而他也是每天早早的赶到车间,各自安静着。就这过去一起工作的日子里,我知道了他的名字,他说着一口流利的当地方言,他有着不一样的幽默感,不一样的聪慧。我一点都没感觉出来其实他是外地人。我很想打破这种安静,打破这种怪怪的气氛,跳出这种尴尬。就迟迟没有打破。

    初夏的节奏悄悄打起,门口的白褂子已经不是直白白的挂着,被掀在两旁用勾子勾着。快到中午了,阳光从破陋的里直射进来,照的每个人燥热,喝茶冲茶的频率多起来了,衣服一件一件变薄,一件一件脱去,避着阳光移着木板,为更好的工作。

    我是个老实巴焦又内向的人,只是他们怎样做我怎样跟着,他们脱掉了外套 ,我就再不跟着脱。闷的难受悄悄流汗了依旧顽固的撑着,开始有旁人笑我傻了。我依然一声不吭。对面的他站起来挪了把椅子靠去南墙,声音不大的说:

    “到这边,那边太热”然后顾自坐下,拣起了料。旁有人见了开始起哄,说他从来没对女孩说过关心的话。他没有任何话说,我也还是那个不出声的样子,也还不好意思往他让我的地方去。感觉里越来越多的尴尬,我額头的汗跑出来似是故意来取笑我,让我处于僵持。老头子直直的说我难道是不好意思吗,便把我的位置拖到了早已等着我的空位上。我不知道怎么移步过去,整想借故躲开,却硬着头皮坐到了他的旁边。不敢抬头看,更不敢往他的方向看。他呢若无其事的拣,若无其事的跟別人说话,但不向我这边看,我的眼角的视野悄悄的告诉我。其实他还蛮帅气的,只是我更像个小丑,小而丑,他会介意跟我套近呼吗?

    他站起身倒了杯茶,向着別人问要不要,又问我要不要,他在我的背后说,我不知道他在跟我说话,也就没回答他。大概过了十几秒,他又说话了:

    ”喂……喂,你要喝茶吗“由于別人的眼神纷纷投向我这儿,我才知他是在跟我说话。

    我没转过身面对面的回答他,低着头照旧,只是用了轻微的声调,回了他:

    “谢谢,我不要”。

    可能他也看见我没杯子带来过,又补充道:

    “明天把杯子也带来”

    我突然间感觉他的好意是那么真诚,没有半点忽视我这种小丑,心里暗暗不那么自卑,对着他的紧张感也慢慢放松。我没有回应他最后的话。

    我是没有茶杯,连家里也没有。没有的习惯,何须准备其齐头。可我却莫名其妙的跑去,真的满了个杯子,很小,却很厚实。我不知道这杯子是不是真的能用上。

    早晨故意晚了几分钟,赶去工作的路上,在一个叉道口看见他也正赶过来,我们距离十几米的样子,他定看的到我。我很想瞬间消失,于是故意放慢车速,很慢很慢,让他还在我们还没交集的时候过去我的前面。眼见着越来越近,我心里越是七八个瓢挂放水上,摆放不平。只在五六米处,他终于过到我的前头,只是这五六米的距离,越是个尴尬。我越骑越慢,终于他越来越远。

    我的自行车缓缓进入车棚,车棚是办公大楼的地下室,还是有很多车已经停靠在里面了。进去右拐弯,是他。我只能硬着头皮,与他迎面。我在想他昨日的好意,而我还能一句话都没的沉默置之?习惯了淡淡的表情怎么都挤不出个笑脸来:

    “放好了呀”

    “嗯”也许是他习惯了我一直的沉默,和这一路上的躲避,让他没想到我这时会主动与他招呼,他的回答声音很轻也简洁。然后我们相面而过,激起了心里千层浪。

    从车棚出来已经见不到他的踪影了,估计是已经到了车间。厂里的人来来去去的走着,各个都是陌生,我可以只管自己,走自己的路。我没想过,我进了车棚空无一人,连他也不在,他去哪儿了?但这是一个简单的问,我是不可能东张西望去找他,打理好工作前的准备,就坐在了位置上。

    我听见脚步拖地走过来的声音,是从车间外的大棚下的通道里,鞋子和水泥地磨擦的声音,是他的脚步声。在过去的日子里,虽没正面与他说话,打交道,他的行动和他的一切声音,我已熟悉了。我又开始紧张怎样跟他说话,不要莫大个车间里只有我们两却相互一句话都没有,气氛静谧的怿怪样,实在难以再消受了。人家还曾关心过你喝茶的问题呢。他坐到椅子的声音,接下来的气氛又开始考验起我。

    他没有说话,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总于我相处时也没话说,是不是他就是这样直率的人,或许也是跟我一样纠结紧张。他又玩他的手机,好多次我想打破这种鬼谧的安静,和他多一句话,气氛能缓和一点,或许他还会是个不错的朋友。

    我鼓起莫大的勇气硬上头皮,缓缓面向他:

    “你的手机号是多少”直白白的这样讨要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今天的我不知道哪儿长角了?

    他好像忽然有点慌,是因为我吗,手机掉在了地上,他俯身拿起来,支支吾吾的说着:

    “137……137…… ”我见他的紧张,这时的我却是异常平静的等着 ,我才知道自己原来也可以镇定。

    ”不,这不是我的号,我忘记了我的号,我看一下“我没想过他也会紧张,我原先以为只有我会。一会儿他开始报起了号码,从我拿到他的号码那一刻,时生纳闷,他的号与这137八杆子打不着的差别,他竟然也能报错,甚至怀疑手头的号码是否真是他的,不会是怕我打扰他用来阻挡一下的吧。不过,我要他的号码干嘛,我要跟他用手机来更多通话吗?原先和他之间的相处是躲都躲不及怕的没话。我想,我应该只是用来当个话说,来敷衍一下的吧。

    车间人开始多起来,我们之间又进入安静,并坐一起只隔一个人的缝隙,,好像不只尴尬闯进来,还有一丁点说不清的东西在这跳动。

    一直到要吃午饭,大家收起手里的活,拥挤在通往食堂的路上,像是一群乞丐奔往到食物,又像是牢笼里出来的穷徒。当然他也在其中,每次,他也是早早放开了活,先慢慢走去食堂,因为脚的不便怕赶不上大家吃饭的进度吧。我是个耐性子的,不会因为别人的忙乱的步伐而乱了自己的脚步。不管冬还是夏,他依旧是一手叉裤袋,一手拎便袋,一瘸一瘸脚步没法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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