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
“同一只中了魔咒的小酒壶,把自己藏起来。”
“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剩下那三分啸成剑气。”
“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
———————————余光中《寻李白》
李白狂妄,是个真正做到“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并且别人还说不了他什么的人,他不仅藐视权贵,还不遵守封建礼教,永远都是叛逆、夸张的。他自诩楚狂人,凤歌笑孔丘。他大喊:“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他狂放、豪迈,不能科举,不得抱负,不被重用又如何,儒生哪及他这游侠人;天下什么事于他而言都是微不足道的,沙漠又怎样,黄河又如何?他偏要“且叹虎穴向沙漠,鸣鞭走马凌黄河”;比三千尺桃花潭还深的情感也留不住他;“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就连杀人这种事于他而讲也只是拂衣去,难怪安史之乱都不曾在他的诗中留下痕迹。
但这样狂放不羁、自由放纵、放浪形骸的人,却也流露过自己的苦闷失意。
透过他诗中酒,樽中月,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的苦愁。
“醉来脱宝剑,旅憩高堂眠。
中夜忽惊觉,起立明灯前。
开轩聊直望,晓雪河冰壮。
哀哀歌苦寒,郁郁独惆怅。
傅说版筑臣,李斯鹰犬人。
欻起匡社稷,宁复长艰辛。
而我胡为者,叹息龙门下。
富贵未可期,殷忧向谁写?
去去泪满襟,举声梁甫吟。
青云当自致,何必求知音。”
———————《冬夜醉宿龙门觉起言志》
“富贵未可期,殷忧向谁写?”太白终于卸下自己潇洒的外表,想向人吐露自己的苦闷,但无人可听。
所以他又写道:“青云当自致,何必求知音”,还是那个自负、嘴硬的李白。
这个自诩要云游四方,做个游侠的人其实还有更多的寂寞,好比脍炙人口的“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下独酌·其一》,还有“醉后失天地,兀然就孤枕。不知有吾身,此乐最为甚”(《月下独酌·其三》。
我好似看见这个游士,对着明月,忧思万千,最后化做一下叹息,饮尽壶中酒,又自我安慰地想:我这样的天才,没人理解没人陪伴也正常,天才就该是孤独的。
“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静夜思》),就如余光中所说的“樽中月影,或许那才是你故乡”。
其实同时代的诗圣杜甫是懂他的,杜甫曾写道:“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梦李白)》,“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梦李白)》,“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不见》),但连王胄权贵都看不上的李白,哪里看得上这个作苦诗的人物。
也难怪他只能“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了,最后“把酒杯向半空一扔”,消失在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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