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往昔

作者: 米米唐唐 | 来源:发表于2020-04-22 17:26 被阅读0次

    我03年来上海读书,是我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坐火车,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离开家以外的地方。我不知道其他人到外地读书是什么心情,反正我是心情极差的,低落焦虑,感觉说是上刑场也不为过。从小到大陌生环境对我的吸引力为零。从老家坐大巴到武汉,和我妈一起。一路上我都在尽力憋着一口气,我怕我会忍不住落眼泪然后被我妈骂。

    记得到了武汉火车站,乌泱泱全是人,我占个位置让我妈坐下,然后我就守着我的行李站着,对,就是站着,两只手抓着编织袋的两条提手,掐来捏去,死盯着两只手,想掩饰内心的焦躁和脆弱又揣测这小小的动作能不能引起我妈的专注,看着这满满当当的行李袋我又想着这里装着的是以后的日子里唯一的能和我作伴的熟悉的物件,我甚至希望通过它能赐予我些些力量,是,那一刻我只有一个想法我不想去读书,我不想离开我熟悉的地方,虽然我曾经信誓旦旦的说我一定要离开这里!我甚至希望我妈能说一些宽慰我的话,或者把我留下!恍惚间我妈说要检票了,我第一时间马上拎起沉甸甸的行李袋,背起我的蓝色条纹的背包!(我记得那个背包,布制的白色带着蓝色条纹的大背包,是我高考结束那天下午,17年以来第一次自己做主买的属于自己的东西。)

    不记得那会的我眼睛有没有模糊,我只是很沉默带着一点不悦,但这种不悦不得不被我小心翼翼掖在心里,表面上还要显得自己充满力量些。我提起行李袋大步流星的往前冲,我妈在后面喊我说你干什么?我方才回过神扭过头,我回,哦,不是要检票么?我怕等会没座位了呢。我妈说,不会的,我们是卧铺都有座呢。

    是不是很蠢?第一次坐火车的我。

    那也是我第一次在电视机以外看到真正的火车,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车次应该是k129,从武汉到上海需要17个小时的车程。我们两上了火车很快就找到了对应的车厢,我感受着这种汗味,身体摩擦,打量着卧铺的构造,又呆呆的看着我妈把行李归置好,仿佛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当时我们是下铺,左右一边一个,我妈说你可以把鞋脱了坐床上,好,我脱了鞋马上坐到床上的角落里,我突然觉得还行,舒适感瞬间上来了。我打开背包开始找吃的来打发百无聊赖的时间,然后又快速的拉紧背包的带子,因为里面有我的新手机呢!我是有手机的人了,哈哈我又有点儿开心了!我要紧紧的抱着它,不能让它离开我的视线!

    我记得那天我穿的粉色短袖,应该就是我随申码现在的那张呆照上的衣服。我妈穿的挺好看的,因为这么多年过去至今她都不会忘记,学校里有个上海同学的妈妈夸她的衣服好看,问她在哪儿买的。反而是我对这个东西一直不太在意的,我觉得自己长相一直都算凑合,从小到大所有的穿衣打扮我也没法自己选择,回想起来就是普普通通中规中矩的学生样子。

    火车开动了,我看着窗外的风景开始觉得目不暇接,我离开家了。我的心又惆怅起来了,手里的薯片不香了,还是机械性的不停的往嘴里喂,突然广播里传来晚饭的通知,额,妈,我想吃,就是想吃,我怎么能错过火车上的盒饭呢,我妈说太贵了吃点方便面吧,火车上盒饭不好吃的,我不答应。我就要吃盒饭,我要和别人一样。我妈同意了,但是条件是一定要吃完。我说好。现在不记得吃了什么了,反正不好吃是真的,贵也是真的。夜里熄了灯,大家都睡了,我把背包放在脑袋旁边侧着身子面对墙壁右手顺势抓着一根背包带入睡,火车晃晃悠悠的还挺好睡。。。那会的我能吃能睡挺好。

    第二天早上我突然醒来,我在火车上不在家里!第一时间摸摸我的背包,第二时间赶紧看看我妈还在不在,嗯,还好,都在。起来洗洗漱漱,又坐着了,心情还是闷闷的。那会大概是到了江西,广播里又开启了早餐诱惑,我又开始贼心不死了,妈我想吃面哩,我要吃青椒肉丝面。我妈要的稀饭咸蛋套餐。那是真不好吃,我忐忑的心情因为一碗面条又下去了指数一颗星。

    记得那会我们的上铺是几个学生,从他们的交谈中听得出大概是体育生吧,她们说着流畅的普通话,我听着她们谈笑风声,心里既生羡慕又觉得自己蠢笨。有个女生上铺一跃而下,穿着短裤我看到那双腿结结实实的,双脚落地的时候把我的凉鞋踩扁了一只,她大咧咧的冲着我说了句对不起啊,我一时之间竟然语塞,只是摇了摇头,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天,我的蠢笨怯懦真的被我表现得淋漓尽致。。

    大概中午时间车快到站了,我们的行李已经收拾完好。火车缓缓停下来的时间里,我看了看窗外,这是上海啊。看到外面的高楼林立,那耸立的建筑群我得仰起头才能打量,这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做梦也没梦到过的,哇!妈你快看,上海的楼房原来这么高啊!惊讶使我的声音明显上去了几个高度,我妈使劲拽我一下跟我说,你小点声,别搞得没见过世面一样。

    其实火车停下的那一刻我的心情是很低落无疑了,只是我想缓解一下我内心的尴尬境地,所以我脱口而出这么一句无心之赞。谁知又被扣上不合时宜的帽子。呸,我还真够二的。

    后来我们找到来接站的车,都是一些学长学姐,他们的热情让找不到北的我有那么一点落寞,外来的新生和家长挺多,加上来接站的,几部车都坐的满满当当,待车启动,大家几乎到了脸贴脸的地步。我的好奇心促使我的心稍微有点期待起来,不曾想在这漫长的去往学校的颠簸的路上,我的心又一点一点的冷却。。。

    车前进着,穿过宽敞马路和楼群,越走越偏,慢慢的远离城市,可能在小镇上吧我琢磨着。结果经过小镇,穿过农田,这都是什么破地方啊,没有高楼大厦,没有万家灯火,一路一派残敗,灰尘四起,并且似乎没有终点,天气热到爆炸,我的心凉的彻底。我终于忍不住了,我说我想回去,我几乎是祈求的语气对我妈说妈如果去的学校很差,我就回去好吗?我妈看我情绪崩了,就说好的,但是你得好好读书才行。还要读书?天,我又不爱读书!好要命的抉择。。

    终于车停下来了,千呼万唤始出来一般。看看学校门口感觉还凑合呢,权当死马当作活马医吧,我们取好行李走进大门。热情的学姐带着我们马不停蹄的办理入学手续。领被褥,床单被套,凉席,枕头,还有两吃饭用的白色瓷盆,就那种蓝色边边白色的瓷盆,我看着这些物品,突然感觉自己像个刚入狱的劳改犯,随后我们又听里咣啷的去到女生宿舍登记处。

    没有房间了,新的女生公寓还在建,你们只能暂时安顿在招待所住。好吧,我们又被领到招待所,四人间,公用盥洗室。把床铺安顿好,天气太热太热了,我跑去盥洗室洗了把脸,心里难过极了,我要在这开始我一个人的读书生活了,我妈也要走了,这里那么陌生,我怎么办,我要疯了。

    忙活到晚饭时间了,我说我要到学校门口去吃饭转转。天气没有那么热了,我的心也从焦躁变得冷静些了,已经这样了我能怎么办呢。,在学校报亭买了张手机卡,我让我妈去,我妈说你能干什么,你去!我硬着头皮前去憋着生硬的普通话,弱弱的说你好,我想买个号码。。记得报亭里的应该也是学生,只不过看起来成熟些,一个染着黄头发的男生,穿着一件无袖背心皮肤白净大大的眼睛但看起来又像个痞子,笑容满面,他应该是已经完全适应了这儿,并且很熟络的有了一套生意经,面对我们这种雏鸟价格的人,充满热情又很周到。你看这个号码行吗?移动的,信号好些。50块钱月租,多少条免费短信,打电话接听电话一分钟多少钱,大家都用这个。行吧,反正我又不懂,只要交钱就能完成的一件事情而已。。

    随后到了学校门口,我挽着我妈,学校门口有好几个门店,有大有小,有一些学姐学长在排队买冰淇淋,也有结伴同行去吃麻辣烫的,还有小情侣在讨价还价着。其中有一家水果店,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内有雅座,还有一些菜名。里面有饭吃,可以点菜,我们点了几个小菜,印象最深的是记得我点了一个蚝油牛肉,因为我不知道啥是蚝油。上菜速度很快。第一次吃到牛肉居然是粉红色且入口极软的,还勾了浓浓的芡。我妈也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牛肉至今都印象颇深。原来上海的牛肉和湖北的都不一样啊!我们不声不响的吃着,吃的我淌汗了,也吃饱了。吃饭空隙我试探性的和她说妈。你今晚留住在这明天再走行吗?我妈说好。我心里又安慰了些,笑了。

    吃完饭结好账。我们又打算买水果吃。看到很多人在买西瓜,小小的,跟削苹果一样然后吃掉,第一次见,我说我要吃这个。于是买了一个西瓜和我妈分着吃了,老板手法熟练,给西瓜套起一个塑料袋右手削皮,问我们分开么?我们说要。后来知道那就是附近农户种的叫早春红玉。挺好吃的,还很便宜,我盘算着这个可以有。后来我确实和同学去农户家里买过,现摘现卖价格更美丽,借哪个同学嘴巴乖一点老板还能送上两个。

    晚上洗洗睡了,和我妈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宿舍里有两个女生和我一个班,一个河北籍左美琳,一个江苏盐城的徐玉平。还有一个河北的左林涛是日语专业的。都是新来的,只是和她们比起来,我显得很不从容,我估计全楼层里可能只有我是带着我妈睡的。我和她们没怎么说话,大家都是第一天来,相对来说还是比较矜持吧,也看不出谁强谁弱。只是感觉她们对集体生活的适应能力很强,自己打水,吃饭,洗澡,洗衣服一气呵成。美林最厉害,她已经把宿舍座机的号码弄到手了还买了ic卡和家里人通上了电话有说有笑,天,这都是什么神仙同学。相形见绌,我算什么人物啊?我连话都说不出来。

    第二天起来,我妈得走了。我因为睡了凉席身上不舒服,我妈又把凉席给我洗了一次。她说等凉席晒干就走。那是我第一次希望时间静止,凉席不要晒干该多好呢?心里真的很舍不得,我不喜欢被丢下的感觉,我不想独自面对这个环境,我没有接受到安全信号!

    后来我妈走了学校有车送她们,神奇的我妈报名的时候还认识了一个湖北老乡,财务管理专业的一个男同学他爸,那个叔叔头一天是住在学校的宾馆了,因为宿舍和招待所不同,床铺小,没法挤。我送我妈到了门口,那个男同学也在,他个头不高,头小脸小身体小那种,是荆门人。他跟我一起返回校内还要了我的电话号码,他还告诉我我们这一届一共只有3个湖北籍。可是这和我有啥关系呢,我妈都跑了,我心里且难受着呢。

    送我妈上车我是左忍右忍,忍住没哭,我不能让她不放心我,一个身高1米64,半年就要满18岁的的我。但是当我回到宿舍我已经眼泪盈眶了,我实在忍不住的哭了起来。宿舍只有左林涛在,她不停的问我你咋拉,还给我擦眼泪来着,还带我去打饭,帮我收衣服。其实哭这件事对我而言太正常了。我上高中也哭,我读了两个高一,第二年复读高一因为转了新的高中,连续好几天下课我回到宿舍关上蚊帐我哭的很伤心,比人家第一次进高中的人都不如。我咋了?我不知道,只是对于陌生环境的无所适从,从来没有在我身上减退过。。

    后来大概经过了一个星期,从开了课起我才慢慢适应起来,渐渐的敞开心扉,和徐玉萍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读书期间我是一定要有个伴的,不能多,但一定要有一个,吃饭上厕所上课遛弯吃零食讲悄悄话。这个人一定是跟我走的最近的,对我最好的。我就专注跟她好,把最好的分享给她。

    今天想起春节的时候,我妈说我的情商低,和我妹妹没法比。所以我想起来入学这一系列的事来。

    其实我妈他知道啥是情商吗?我很怀疑。情商是对情绪,意志,耐心,受挫等因素所具备的品质,对自我意识情感意识的管理能力,对人际关系的处理能力。而这些确实是我多少年以来都经受不起的致命弱点,技不如人的盲点困扰。所以她说我情商低的可怕,我无从反驳,我认了。

    换句话说我应该就是那种搞不定自己的人。03年8月底火车上铺那些欢笑声,真的很悦耳,而当时的我却因此而感到自卑。时间没有办法倒退了,那些本应该有的乐观,本不值一提的小事,都被我的悲观放大,而我常常与快乐和勇敢失之交臂。

    我曾经学着乐观过,但是效果不好,无非就是暂时忽悠自己,稳住自己,一旦情绪打开,洪水猛兽即可把我推倒。

    现在想想,那些拥有乐观品质的人,他们应该觉得问题是暂时的,可控的,偶然的。而我总觉得困难是不能被打破的,是必然的,是无法控制的。这是多么令人窒息的操作啊。

    距离第一次来上海十多年过去了,今时今日我还是那个记忆里的呆姑娘,当初一心想做长不到的潘彼得的呆姑娘也想做个大人了。想喝一碗乐观汤,再服一剂情商药。就像纹身一样钉在皮肤里,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我可以。

    我明白了搞定自己才能搞定一切。我想把十几年间走过的弯路流过的眼泪活成泥,把它捏成一匹小马驹陪我一起走,小马驹会长大的,我也会,一路向北的我们操练起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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