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老爷子88岁了,但是经常他糊涂的认为自己已经90岁,把今年当做2022年。老爷子在早晨起来的时候情绪消极,中午大部分时间在睡觉,晚饭之后是兴奋的时候会讲很多过去的陈年往事。
下面是这个周期老爷子经常说的,我们家的传承。
“我的爷爷叫许荣甲,当年考上了秀才,秀才相当于现在的大学生吧,当年是在西安考试怪怪的,不是在太原。我的爷爷身板直的很,一米八几的个子在家族的历史上,他的个子最高。平时喜欢帮别人做事儿,谁家有什么官司,有什么冤案,他都愿意出面帮人家写壮字。我觉得他不收钱,但是别人会给他一些礼物。当年经常会去西安。当年好像也没什么交通工具,是不是走着去的我不知道。我爷爷直到死身板一直是直直的。你说什么?他活了多少岁?我不记得了。当时在村子里的威望很高。”
我听老爷子这段话的时候,就想象我的曾祖父当年的形象,应该是这几代人中间长得最出众的。好听点儿就是仗义帮人,说的不好听点儿就是包揽词讼。但是不拿别人的钱,看来还不是社会上的那种混混。但是现在想来应该是好出风头的人。
家传的这个影响应该不太好,因为这位曾祖父整天帮别人做事儿不收钱,结果家里穷得响当当。后来这个臭毛病,下一次好几代都继承了,所以大家都发达不起来。我的这位曾祖父没有给子孙留下什么财富。“一年有好多次要往西安跑,给别人办事。那个时候他是秀才,相当于现在的大学毕业生的。”老爷子别的不说,老是夸耀他的爷爷是大学生,还是好虚荣的。
老爷子在我这住到第10个月,也就是有300天的时候,这个故事他已经讲了上百遍。我就打断他:“你爷爷做的不对,把家都不顾了,为别人的事跑来跑去。他可能帮了不少人,但是后来别人也没多少人回报他。后来家里还不是穷得响当当,你还过继给别人呢”。
我这话很残忍。在我看来,我的曾祖父在一个错误的时代,拥有一个正确的价值观,这就是一个悲剧了。他帮助那么多人打官司写壮字,他还真以为在那个时代是一个讲理的时代。我估计找他写状子打官司的大部分应该是穷人。我的曾祖父和这些穷人一样,根本没有理解那个时代官场运行的规律。
但是老爷子的情绪似乎没有受到我的评论的影响。每天晚饭之后还是讲这几句话。
“那你爸爸是什么情况呢?”我问老爷子,其实就是问我的爷爷。
“那他不行,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个子也不高,一辈子跟土地打交道。人老实的很,太老实了,没什么出息。我的爸爸的名字叫什么?他叫许范儒。个子也不高。家里没有地是佃户,我们租别人家的地。当时咱老家在苏保那个地方,有一个姓刘的大地主,在整个洪洞县到处都有他的地。每年收租的时候,咱们码头村是一个集合点。这个流星的地主一次收粮,有十几辆大马车,有时候20多辆大马车。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这些土地早是往前好几辈儿都是人家姓刘的。我们得交租子,不交租子,人家明年不让你再租地。”
“你的爷爷当年是个秀才,怎么就没有给家里头留点儿钱?”我问老爷子。
老爷子一时语塞。因为我知道后来家里头太穷,养不活人,一度把我的父亲送给一家姓王的人家过继。我父亲小时候曾经改姓过王。过了一两年,我的奶奶实在是心疼自己的儿子又要回来了。
“我现在已经快90了,在咱们家族里,我的年龄算是冒尖儿的了,我记得我的奶奶当年活了78岁,村里的人后来都翘起大拇指,说休下来活这么长寿。我奶奶只有78岁,我现在已经快90了。在咱们家族里我算是高寿。可是说又又说回来,当年你奶奶那会儿日子实在是不好过,吃都吃不饱,如果家里头能吃一碗包皮儿面,那就算是好日子了”。
我记得我小时候我父亲也给家里头做过包皮儿面就是用白面把一团玉米面包在里头,赶成面条的样子。
“现在咱都能吃饱了”。老爷子在晚饭的时候喜欢喝一小杯酒。“看我现在的状态,内里五脏六肺没有毛病,我估计我能活过100岁”。
“你要活100岁,就把我们先熬死累死了”。我跟老爷子这么说。老爷子兴致很高:“100岁不算什么,我想我应该活到101岁,超过一岁,这样才好”。
说这个话的时候,老爷子用他有力的右手在空中划了一下,那个信心坚定不移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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