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生回家推开门第一件事便是留意有无退信。
没有。
地板上光光滑滑,什么都没有,连电费单广告函件零碎单张都没有。
荷生松弛下来,沐浴更衣休息。
然后她发觉她还有一个舒服的原因,她走到客厅,刷刷拉开窗帘,直看到街上去,那种被偷窥的感觉到今日才算完全消失,监视她的人,已经离去,荷生希望他们以后都不要再来。
是夜荷生睡得非常好。
第二天一早她出门去上班,那辆再熟悉不过的黑色大车立刻驶到她面前,司机下车招呼她,“夏小姐你回来了。”
荷生点点头。
“今天要用车吗?夏小姐。”
“不用,我步行,反正需要温和的运动。”
出乎荷生意料之外,那司机递张卡片给荷生,“夏小姐,需要我的话,拨电话给我。”
他随即上车驶走。
多么文明!
荷生不相信烈战胜会给她这么多的自由,尊重她的意愿。
别看这轻描淡写小小一项改变,对烈战胜这样的人来说,简直是艰难的一大步。
一整天都不再见有人前来谈判说项。
伏在案上工作久了,颈项背脊都有点酸软。
中午出去饭堂吃一客三文治,回来再做,一直到下班时分,都无人骚扰,荷生抬起头来,恍若隔世。
她喃喃自语,“孩子,都没有人来理我们了,随得我俩在这里自生自灭。”感觉非常矛盾。
荷生害怕她会一辈子坐在这个位子上为图书馆修补破书一直到白发萧萧。
原来一切在争取到自由后才刚刚开始,难怪有许许多多女性根本不去向往海阔天空,她们情愿伏在熟悉巢穴中天天抱怨。
图书馆八时正关门,同事见她迟走便问她:“你身体没有不适吧?”
“没有。”
她收拾好杂物回家。
天色已经漆黑,荷生有退回室内拨个电话给司机的冲动,终于忍下来,自手袋取出一块巧克力,咬一口,努力向前走。
荷生听到有脚步追上来,连忙转身。
是适才那位热心的女同事,荷生又失望了,她满以为是言诺来接她。
“我们一起走吧。”女同事笑说。
荷生点点头。
开头的时候,他们,包括她母亲,把她缠得奄奄一息,几次三番,荷生在迹近窒息的情况下太想失声痛哭,现在,他们终于听从她的哀告,荷生又觉孓然一人之孤苦可怕。
她仰头看到天空里去,只见到疏落的星,她内心有点悲凉,世上难道真无中间路线,抑或还待苦苦追寻?
女同事说:“我们一直嚷要独立,现在丈夫们乐得轻松,都不再来接送我们。”
荷生只得笑笑。
女同事想起来,“我们好像见过你丈夫几次。”
荷生简单地答:“最近他比较忙。”
她俩走到一个路口,女同事说:“我要在这里转左,你好好当心。”
“对了,”荷生问,“这冬季什么时候过去?”
“快了,树梢已经发芽,”同事笑,“第一个冬天的确难挨,不过我们的春季会使你惊艳。”
荷生笑,“明天见。”
她慢慢走回家,一路上想到许多形容词,像蹒珊,像颠簸、像流离……
街角的面包店刚要关门,荷生还来得及进店去买最后一只葡萄干卷,店东同她熟,“还以为你不来了。”
荷生道谢。
“好好照顾那婴儿。”
她打开门,仍然没有退信。
她假设烈火已经把信件收下阅读,下一步,或许他会回她片言只字。
目前荷生要做的是熟悉这种清淡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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