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一个座钟,就是70年代左右比较流行的,大块头,指针的,指针外边有一个玻璃的圆形的门,然后整个座钟就放在一个玻璃罩子里边,玻璃罩子上边装饰了各色的小花或者小动物,我家的除了花之外,还有两只白色的小羊。小时候总是想着,如果能把那两只可爱的小羊给我该多好啊!座钟是发条的,虽然没有秒针,但是每一秒都会有声音,到整点的时候就会有铛铛的钟声,夜里睡不着觉的时候,就能够清晰的听到时间一秒一秒经过的声音。
我家的老钟是放在条基上的,紧挨着一边放了一个蓝花的陶瓷瓶,右边的瓶里边常年插着一个长长的苍蝇拍,苍蝇拍的杆子已经被换成竹棍了,只有拍头是原装的,上面白线修补的破洞也已经变成了灰黑色,这些东西的年龄都比我还要大。
老钟没隔一段时间就会停,似乎是走累了一样,要歇歇脚。其实是里边的发条需要拧了。这种活计一般是父亲的专利,他会把左边的陶瓷瓶半开,把老钟的玻璃罩子的门从左边撤出来,然后把玻璃门打开,把一个钥匙插到发条孔里边,一圈一圈的拧紧,知道拧不动为止。发条孔有两个,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我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只用拧一边。等到拧不动的时候,就把钥匙拔出来,找来手表,按照手表上的时间把老钟的指针调好,之后就可以把玻璃门关上了,这个时候还有最关键的一步就是把种抬起来磕在下边震一下,只有震一下,老钟才会重新开始滴滴答答的开始走。然后把玻璃罩子的门插进去,把陶瓷瓶放回原位。于是,整个过程就完成了。
小时候,我总是在旁边看着父亲,他每次的步骤都是一样的,那时候他在我眼中的形象是那么高大,老钟这么复杂的一个东西被他摆弄摆弄就可以重新响起来了,他的有条不紊在我眼中变得无比的神圣,以至于老钟都变得神圣了。
前两天回家,发现老钟又停了,父亲在卧室的床上靠着,因为一次严重的事故导致他的双腿骨折,还没能完全康复,于是拧发条的任务就落在了我的头上。当老钟重新开始滴答计时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做这件事情的步骤跟父亲一模一样,怎样搬瓶子、怎样拨指针、怎样关门……我似乎看到了小时候我趴在桌边上,静静的看着父亲一点一点的把指针拨到正确的时间,那样的时光似乎都是静止的,那时的父亲,尚且年轻健壮,对生活对家庭有着全部的把握,一切的难题都能够解决,那么自信的父亲。那时的我尚且年少,生活中只有武侠小说、无休止的作业、与哥哥姐姐的争吵和对父亲的崇拜。不像现在,疾病已经侵蚀了父亲,侵蚀了他的健康,侵吞了他的自信。我多想他能够不用受这般的痛苦。
现在的老钟总是走走停停,需要经常拧发条,会莫名其妙响起钟声,有时候会响十几分钟,铛铛铛敲个不停,而到整点的时候,反而会沉默不出声了。
父亲就像这座老钟,青春年华走尽,如今只剩迟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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