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不太冷

黎桉

今年我在十一月的尾巴里回忆过往，我感到很奇怪，是否因为外头草木凋零，时节指向隆冬内心也萧条感伤。而此情此景也正成了我回忆那年那月那日、那你的载体。

十三岁的那一阵子，在学校时不小心落下个脚部骨折，在同学之间拖着一只伤脚，我很窘迫。晚上离校也需要有人不厌其烦的接，而爸妈日常繁忙，特意托了与我素来交好的邻家姐姐。

初一的晚自习，很吵。临放学的三十分钟，我如往常一般写着作业听着身边同学的叽叽喳喳。突然，毫无征兆的一股骚动从靠近后门的同学向我径直传来：“小桉，小桉，是你姐姐吗？”姐姐？我哪有姐姐？家中确实只有我和大哥兄妹二人，我心想，由生诧异，转头向后门望去——这时后门开着，我看见一个从门框边探出的脑袋，一个熟悉亲切的面孔。原来是你，——我历来交好的邻家姐姐。你冲我笑，笑靥如花，绵意温柔，顿时我内心乍暖，惊喜灿烂。之后的三十分钟里，热情活跃的身边人谁都没能住进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方才门后一瞥的惊喜。放学后，你扶着我一阶一阶下完两层的楼梯，你骑着车子载着我，我们谈笑风生在凛冽的东风里，讲的是学校中二病的日常和你期盼我康复的话语。

就这样，往后的一百天里，每天晚上你都如约而至地静候在门外，又是带了冬日里我最爱吃的烤红薯，门后等我。你不是站在那里，而是躲在门后等我发现你，然后用足以融化整个冬天的笑意回应。于是那个冬天我总是不经意地往后门瞥，从而时不时的有期待，知道，有一个人一直在等我。那个冬天不太冷。

后来我的脚伤慢慢痊愈，而一年后你奔波外地，我们分离，再也没有面对面过。

后来，对外人将这件事情的时候，又觉得平淡无奇。我不知道当年你做的哪一个动作感动了我，也不知道他对我产生了怎样的生理意义，让这整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对我来说变得如此富有爱意。可能仅仅是因为美好吧，而美好的不是因为当年的经历，而是当年的我们。

人们说，离别和相思是这世界上最唯美、纯真的感情，是，他们是浪漫，但是也极其难熬。王小波说，一个人走后，他就不再是一个人，而变成一件事。是，你走后，你就成了你的好这一件事。如果此刻，遥远的你能够听到遥远的我，那我想说：“我亲爱的姐姐，我真的很想你。”

我在一八年的冬天回忆一四年的你，那这个冬天，依然不太冷。

201812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