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工程招标必须拿下！这个工程哪怕是不赚钱也要拿下！！！”伍颜听见电话那头的BOSS强硬的态度，她的胃里开始一阵阵痉挛，这种感受经常出现，而且每次都出现在听到男性领导的怒吼之后。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权威恐惧症。
“可是，王总，您知道的，这次参与招标的还有其他几家，它们的报价都不算高，而且压缩空间也大........”她小心翼翼地回答着。
“有多低？报价能有多低？你告诉我，价格再压缩，质量势必就跟着调整，那些小伎俩能逃得过质检的法眼？小伍，我说你最近是不是有点脑子进水还是怎么的？你知不知道这个工程已经不是赚不赚钱的事了，这次需要的拿的地标效应，你懂不懂？啊？还用我跟你解释一下啥叫地标效应吗？啊？”电话那头歇斯底里的喊声仿佛能把伍颜的耳膜震破，而这声声地质问和批判使得她一阵阵恶心。她不得不把手机拿着离耳朵三丈远，她真想把电话那头的BOSS炒掉，然后顺道说一句：老娘不干了，去你妈的！
刚刚从内心生出的一点点潇洒的反叛很快被眼前的现实打败了。她需要这份工作啊，她在这个行业里已经混迹了八年，八年的kangzhan都取得胜利了，她多多少少也在这个行业里积攒了一些人脉和资源。如若说这这个世界很大，她是摇头否认的，因为她觉得离开了这个公司，除非自己单独成立公司，要不很难生存下去。就算是自己单独成立公司，那也将是一场终极厮杀，可是胳膊真的能拧过大腿吗？想到这儿，她苦笑了几下，摇摇头就开始整理电脑里的标书。
这已经是第十七次改标书了，从第一次的报价到底第十六次的修改，大部分都是说产品图不符，价格没有标注仔细，中餐西餐能不能可以结合起来，可以省掉一部分费用等等等等。这些都是些什么垃圾借口，作为一个地标性的企业拒标竟然如此儿戏？伍颜一边回忆，一边恨恨地点击着文档。她不太会做标书，说起来也算是个奇葩了，所有的标书以及CAD制图全是由设计部的小李出的。她能看得懂现场，知道怎么排兵布阵，却不会制图，说起来也是十分搞笑的。好在这不算一个硬伤，只要有需要，随时一个电话，设计部的小李是十分给力的。每月发一点红包，小李总是能给她提前制图并反复修改。有钱能使小李勤快，她在心里这么社会地想。
对了，她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过来看现场的时候，还是一位做保险柜的朋友介绍的。她本来不想接这种温泉度假村的活儿，因为业务量小，消防把控严，而且这个地域又属于市区，对于环保的要求也是极高的，所以无论是从排风还是从空气方面都是一个很大的挑战。说句通俗点的话叫费力不讨好。那位做保险柜的朋友说，很多人都争着往里进，不为别的，只为有个广告效应，你懂啥叫广告效应吧？听见对方这么问自己，伍颜差点把白眼翻到天上去，她故意揶揄对方说，不就是跟别人吹一下牛逼说，XXX的保险柜也是你做的吗？听伍颜这么说完，那位做保险柜的朋友脸一下拉了下来，还说，你这人就是嘴欠，不管这样，这单成了，你必须请我吃大餐。
“小case，不就是吃顿饭吗？你要是能把这老板电话给我的话，我有可能会请你吃两顿日料，咋样？”伍颜故意把车停下神秘地说。
“我就说你吧，脑子根筋，你也是商场老手了，咋能这么虎啊？你得按套路出牌，先问问采购部的意思，然后从采购经理那里入手。你直接一上来就冲老板那儿去了，脑子是不是有浆糊？”做保险柜的朋友，边说边掏出手机给伍颜翻看联系人电话。
“你看，这就是采购部刘经理的电话，他负责整个工程的采购，这是负责工程的卞总，这是负责人事后勤的龙总，你这号码都要一一记清楚，到时候有问题可以随时沟通....”
伍颜一边听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啰嗦，一边开始回忆啥时候认识的这个娘们唧唧的男人？这个男人叫孟大伟，几年前因为在一所养老机构的招聘中认识，那是她是主要的供货商，而保险柜这个分支业务还是她通过朋友联系到的孟大伟。孟大伟这人不坏，就是爱唠叨，而且特别带着一股东北老娘们的感觉。他几次三番地说自己当过兵，但是她咋看他都不像是一个军人。自从那次合作以后，俩人就有了交集。所以如果彼此有新的业务必定会给对方推一推，至于事成之后的好处大概都是心知肚明的，伍颜一向坚持亲兄弟明算账的态度，总会以总成交额的提点给到孟大伟，但孟大伟每次都拒收。不为别的，就因为他喜欢伍颜，曾明里暗里跟伍颜暗示过好几次愿意与她交往，但伍颜都拒绝了，并且刻意跟他保持距离，近两年来很少参与孟大伟介绍的活儿，因为她不想为了一点点的小恩小惠就搭上自己。虽说孟大伟是做保险柜买卖的，但资产还说得过去，最起码在时首都有套房子，就凭这点儿，找老婆还是听容易。伍颜也搞不懂，一个公司的老板怎么能看上她这种无名打工小辈。她不想再过多分析孟大伟，只是不想在此浪费自己的时间。
“行了，行了，孟总，这活儿如果不是头儿压下来我真不想干。”伍颜倒是一句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这是她内心真实的想法，说完之后心里突然就亮了一下，紧接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人在表达出最真实的想法的时候才会有如此的动作。她松开安全带，往后移了一座椅，看着窗外那一幢像怪物一般矗立着的地标性建筑。一下就想起了某一天的晚上看到过这样的场景，不知道多久灭有体会到这种恐惧了，反而越是恐惧，头儿越开始强烈要求拿下。她本想着直接找老板，谈崩了就拉倒或者是跟上面申请一下换个人来跟进，所以她觉得最好是不成，成了反而是她的不情愿。
“你这人脑子是不是傻啊，有钱干嘛不赚，烫手还是咋的？你嫌烫手给我！”孟大伟此刻就像掏出一根烟点上。伍颜一把夺过来，折断。她最讨厌别人在她车里抽烟，而这个男人却不清楚，所以她们注定是两条路上的人。孟大伟被眼前这个举动镇住了，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伍颜的底线，忙摸着脸说“这几天忙糊涂了，脑子这是忘带了，伍老大，您息怒。”此时，伍颜心里又是一阵恶心，这股贱相儿也是她最讨厌的。她真的佩服自己能忍受这个人在车里待了二十分钟，直到现在她是在受不了了，就说“咱下车去工地看看吧。”
“去工地？”孟大伟的眉毛挑得老高“这点儿去工地看啥，黑灯瞎火的。”
“去看看排风和排水系统。”伍颜机械地说。
这是一座欧式建筑，名字叫巴黎左岸。听上去挺浪漫，但此时黑乎乎，光秃秃地倒像一个鬼屋。孟大伟一边走一边跟伍颜介绍，说这座建筑要见两个餐厅，一个在地下，是专门供员工吃饭的，一个在三楼，是正常营业时对外接待用的。再详细的情况，孟大伟说他也不知道了。其实伍颜对这些还是不感兴趣，她更希望快点结束这场谈话。转了大约半小时后，她也已经了解到基本情况，而且她还看到有点点灯光是几个工人在这里安装锅炉。后来她拒绝了孟大伟的邀约吃饭，自己开车回到住处。对了，头儿还有一个说辞是，你放在家门口的业务不干还想干啥？这业务离自己的家车程五分钟。
“确实也是离得近，出门溜达着就能过来，还省得出差了呢。”伍颜也在心里这么想，既然推不掉就接吧。她回到家匆匆冲了个热水澡，敷上面膜就睡了，她要睡个美美的觉，待到明天醒来赶紧去工地一趟。
第二天六点多，伍颜就醒了，她看外面的天还黑着，还打算睡个回笼觉的时候，就接到了孟大伟的电话。孟大伟说，工程的投资人今天要来工地视察，如果想要见到老板，赶紧起来去候着。后面等着见投资人的供货商多着，不差你这一个。回笼觉是睡不成了，赶紧起来把自己的金鱼眼保养保养。两片儿土豆片儿敷衍，她一边敷一想忍不住想笑，估计自己此刻特别像迪迦奥特曼吧，那是她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她还幻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打败怪兽的奥特曼呢。就在她敷眼睛的过程中，又是几个夺命连环call,来电话的不是别人，是BOSS的小秘毕君。说起这个人那可真是伍颜这二三十年中见过的最有手段的女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早已经把BOSS迷得五迷三道的，而且香车豪宅早已落户自己名下。伍颜有时候在想，人比人得气死，自己苦哈哈地跑工地，陪吃喝，换来的不过是三瓜俩枣，而人家毕君说几句轻柔的小话就能轻松拿到几百万。她此刻才想起了BOSS和孟大伟的话“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她现在才明白自己为何对这句话如此愤怒，她也认为自己脑子进水了。
“喂，亲爱的，你今天是不是要去看哪个巴黎海岸啊？”，一阵酥麻感涌上伍颜的头，别说是男人，就连伍颜这个xing取向没有问题的女人听了她的话都会立马升起一股怜香惜玉的感觉，她还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上是否有大胡子，毕君让她感觉自己是个男人。
“啊，是啊，你咋知道？”当这句话一出口，伍颜就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哎呀，那个工程多出名啊，大家都挤破头想去呢。我也想去历练历练，不知道你能不能带上我？”毕君又是一副“你怎么可以吃兔兔的”撒娇式请求。
“行啊，你来吧，我们八点钟巴黎左岸门口见。”伍颜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她还是不太想接这个活儿，能有人愿意自告奋勇地来承接，她何不借此机会推出去呢？
刚挂断一电话，又打进来一个，是公司的同事左方。"颜啊，毕君是不是找你要跟你去巴黎左岸了？“左方做事一向干净利索，不拖泥带水，而且她直率又坦诚，很少遮掩地问问题。
“是啊，咋啦？””
“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又是这一句，左方这次的这一句好像是带着些许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吧."你不知道毕君最近插手各个区域经理的业务吗？你咋能轻易让她去掺和，你知不知道山西那小张搞的 那展会的活儿？最后折腾半天，又落在毕君的单下，小张最后只拿的是业务员的提成，而相对应的分红被毕君掳走了。你不大在公司，不了解这些情况，听我的，你赶紧拒绝她。别傻乎乎地带她。她是谁，你心里不清楚吗？你那不是给自己找一只老虎放身边么?啥时候被吃了你都不知道。"
"a啊？还有这事儿？“伍颜表示对这件事情很惊奇，她已经很久没有会公司里，也不太参与公司的一些八卦。她生性爱自由，只要能自己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就可以了，她也不喜欢跟公司的同事聊天，左方应该是她最亲密的伙伴了吧？她跟很多人的管子进停留在酒肉朋友的层面，而且她喜欢以钱去做一个界限，所以很多人都知道她的性格，觉得她性格古怪，不容易让人靠近。当然，也很少有人说她的八卦，因为她每啥可说的，除了回公司订货，要设计图，其他的时间根本见不到她。所以她在公司的传说很多，是个神秘人物。跟左方的交集还是因为一次交通事故，她找了一个人帮忙处理了一下，左方感激不尽，给她钱她也没收，给她礼物她也拒绝，所以左方就选择了以汇报公司内部最切实的消息来回报伍颜。还别说，就是这种汇报还让伍颜得到了不少好处，比如公司部门经理之间的争夺让她从中渔翁得利了一把，她即时给左方发了个大红包，左方没有收，但她转身又给左方的孩子买了一件乐高玩具，这是她的办事风格，她不喜欢欠别人的那种感觉。所以从那开始，左方更加回馈她更多内部消息。
“”哎呀，你就是个神仙，整天不食人间烟火一般。咋也长个心好好想想啊，毕君那个小妖精这时候去找你，要么是头儿让她监督你，要么就是她想抢活儿。她那点儿小九九，公司谁不知道啊”伍颜儿在电话这头都能感受倒左方此刻应该是在摸着头发打圈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啊，方儿，改天一起吃饭哈。”，简单回复了几句，伍颜就挂断了电话，她稍微一收拾就出门了，没刚开出车，今天的她选择穿了一身休闲装出门。她打心底里没把这事儿当回事。一双高帮运动鞋，一条牛仔裤，上身穿了一件韩版的毛衣，外面套了一耐克的蓝色超薄羽绒马甲。我本来还想戴一顶鸭舌帽的，但是那好像太过于休闲，于是她干脆放弃，直接用手拢了拢头发就出门了。她特别喜欢一款男士香水，于是在出门前还撒了一点点。顿时觉得心情大好，待她晃悠到巴黎左岸门前的时候，一辆红色的奔驰跑车早已经停在那里。嚯，耀眼的红啊。不等她过去打招呼，车里就鸣起了喇叭，估计是怕她看不见吧，又估计是炫耀。冬天的早晨八点，还没有夏日那么热闹，就是这么几声鸣笛，已经招致来周围不少人的关注。伍颜不是很喜欢这种关注，她觉得自己像一个等待被观赏的仙人掌，她总是这么感觉自己像一只仙人掌。一只千年不开花的仙人掌，扔在哪里都能活，但也不突出，有点顽强，但也不美丽。而与此形成千年对比的是来自奔驰跑车的毕君，她好像特别喜欢别人的目光，看着伍颜走过来，她还是在车里坐的稳如泰山，并且把车的敞篷设置好。嚯，这场面课就洋气了，先是看到车的顶棚像两只翅膀一样展开，随后又像天鹅收翅膀一样优美地收在车的两旁，坐在车里的毕君还真是美呢。带着一副两边镶钻的墨镜，什么品牌的，伍颜不清楚，反正看上去一眼觉得挺大牌。穿了一件白色的貂，里面是一件巴宝莉的高冷打底衫吧？等伍颜走到车跟前时才看到毕君穿了一件小皮裤，加一双KISSCAT的高筒靴，那大长腿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
相比较而言，而她就是那只家鸭吧，还不能算得丑小鸭。她只是在一秒的自卑里辗转了一下，就马上邀请毕君下来去办公室等投资人。毕君一边搓着小手一边又再次操作按键把刚刚打开的敞篷关上。她嗔怪道：“简直太冷了呢，我一路开过来，腿都冻麻了。”，伍颜听了一笑，心想，你这豪车是拖拉机配置么？难道没有暖风吗？故作矫情。她们一前一后地往办公室走，伍颜一米六八的个子，已经不矮了，但此时跟毕君站在一起却显得挫了几分，还是高跟鞋提人气质呀。不过就是这小妖精的鞋跟总是不停使唤，歪来扭曲，这是工地，不是豪华的写字楼。来这种地方还穿高跟鞋，那才是脑子进了水呢，伍颜这么想。
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办公室，由于刚筹建，所以这个办公室看起来十分简陋，好像还没有开通暖气，只是有几个电暖汀在那工作，不能说冷，但只能说靠近电暖汀的地方是暖春，其他地方都是寒冬。伍颜进屋环视了一圈，看到了几个夹着公文包的人也在那里等待，他们好像已经来过很多次了，所以彼此交谈地很融洽。但是也正是因为她和毕君的到来才把融洽打破了。所有人的眼光全都聚集到她和毕君的身上，当然主要是看毕君。伍颜绕过人群找了一个靠里的位置坐下，同时也示意毕君坐在她身边，毕君可不是低调的，她选择坐在最靠近电暖汀的地方，而那个位置是一个男士让出来的，果然是美女多会被照顾。
伍颜想这是大家都不知道对方是干嘛的吧，如果清楚沦落为竞争对手，那才是一场真正的厮杀。伍颜坐在里面，瞥了一眼旁边的小伙子，大概是做弱电工程的，密密麻麻的图纸看得她头晕。小伙子好像感知到了她的注视，就抬头冲她笑了笑，那种笑很礼貌又很尴尬，是啊，当大家分不清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只能这么打招呼。伍颜还看到那边的毕君已经充分地展示了自己的公关能力，和周围的几个业务员都打成了一片，不得不服，毕君就是有一套，这一套是她永远也学不来的。
就在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又是孟大伟，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又来啰嗦。
“喂，伍总，你到了没？”
“ 嗯，到了。”
“有没有打扮地漂亮一些，听说这投资人可是喜欢美女啊。”孟大伟总是这么调侃着。
“有话快说，后面那一句，你自己琢磨。”伍颜一向对这种调侃无感，甚至是反感。
“偷偷给你个信儿，今晚我们约了投资人吃饭在海阔天空，你凑局儿不？先不用透露你的身份，就只是来认识一下就可以，你觉得咋样？”
“嗯.....”伍颜还没有反应过来该怎么办只听见电话那头又来一阵嘈杂声
“我可以介绍说你是我的女朋友，你看咋样？”说完这句，孟大伟哈哈大笑，一想就知道那副贱兮兮的样儿，虽说也去美容医院整了个说是带财运的鼻子，却始终掩盖不住他内心的低俗。
“小心我把你的底儿透出去，让你这辈子都找不到老婆。”伍颜随意地说，此刻的她对于这种玩笑已经不放在心上，反而她在想到底要不要去参加饭局。
伍颜一直想为何这次自己如此抗拒接这个工程，她也在反思自己许久不出现的拖延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她感到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牵引着她靠近又远离，想接触又排斥，她此时还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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