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秋天,是丰收的季节,也是落叶归根的时候。
一位朋友离去了,他大嫂决定把他的遗骸,葬在他父母的身边。
我们为了和他做最后的道别,千里迢迢来到了他的家乡,一个北方的小镇。
我们下车的时候,是下午的4点多。这是一个安静的小镇。
灰色而宽广的天空下,行道树的叶子有些稀稀拉拉。有些沉旧的楼房像古板的人一样,一条直线整齐划一地站在马路边上。
奇怪的是,一楼的小门面,清一色地关着门。我们想寻找一家小饭店,以解决饥肠辘辘的肚皮。
一开始,我们以为生意不好,都关闭了。我们沿着街道走了很长一截路,夕阳照着我们歪歪斜斜疲倦的身影。
终于,我们欣喜地看到一家开了门的小饭馆,有一个人在里面。我们走进去问她,有饭没有。她惊异地看着我们几个外地人,说到,还没到时间,还有一会。
我刹那间明白了,这是个不同于我们的城市。
我们那里的城市高速运转,焦虑是城市的通病。生意人起早贪黑忙忙碌碌,24小时营业的店都很多。人也怱怱忙忙,害怕落后于时代的潮流。
而这个小镇的节奏是舒缓的,祥和而安静,老板不急不徐地踩着饭点开张,百姓也不慌不忙地来。他们的节奏仿佛还停留在很多年前我的记忆里。
此时想起木心的诗,"清早上 火车站,长街黑暗无行人,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从前的日子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是的,也许这样似水轻流的节奏,才能蕴酿出这样的感情。
我们与朋友相识十余年,他从这个北方的小镇,飞到了南方,在那山青水秀的南方扎根生活。在那里有了爱他的妻子,女儿。夫妻俩伉俪情深。
大家在灵堂祭祀的时候,她没有哭,她嘱咐女儿也不要哭。因为佛家说了,不能哭,哭了怕吵着他,影响他安心上路。她轻声说到,我们要高兴才好,这样他才没牵挂,走得放心。
她拿出二本相册,给我们欣赏。里面全是一家三口的合影。越到后面,照片越多,出去旅游的,聚歺的……各种各样的照片。每一张照片都是灿烂的笑容,也记录着他生病后,从胖到瘦的变化。
她说,父母对于她中年丧夫很内疚,但她不后悔。
她说到,虽然她和他的缘份只有十多年,但这十多年的婚姻是幸福的。比很多人的婚姻多强吧,她说到。
其实在他生病的时候,他都尽量自己照顾自己,不麻烦她,她也从没感觉到他给自己带来过什么负担。
"如果有什么后悔的,我想应该是我没照顾好他",她说到。
可我们知道她每年陪着他在上海奔波看病,实际是很辛苦的。每年沉重的医疗费用也是不小的数字。
我们曾经担心过他们家的状况,但见面后,他们完全没有一般重病家庭那种颓废。相反,他们的生活一直安排得紧紧有条。
我们也和她聊着,他初到厂里面和大家一起生活的情景。
她很兴奋,说有时间一定带着女儿去看看他最初工作的地方。他在那里交了很多忠心的朋友。闲暇时,也会常常提起我们。
他回故乡安葬,是他大嫂的请求。
北方都是平原。村头有块地,地中央有棵大榆树,大榆下有两个土堆,里面埋着他的父母,而他将长眠于此。也许落地一刻,他是安心的。
说好了不哭,可最后一杯黄土垒上的时候,还是发出了嘶心裂肺的声音。
白蟠在风中飞扬。我们鞠躬告别。
旁边有一条河流。有一条荒芜的河流穿过田野,河底没有水,却生机勃,杂草丛生,黄色的野花盛开。
生即是死,死即是生。生命总是周而复始地轮回。人生真正的幸福,应该是活着的时候珍惜彼此。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用爱填满一个人的人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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