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队鱼种场劳动期间，每当夏秋时节，为了给鱼场里的大鱼和鱼苗弄鱼草，会每过四五天就跟同事开挂浆船出门。出门弄鱼草虽然辛苦，但苦中有乐，下面我就来说几桩五十多年前的亲身经历过的趣事。
一
夏秋时，去太湖里护草，时常会在黄昏以后开船。夜里去，半夜到太湖边的溇港，可以在船上睡半夜天。在船舱中张蚊帐睡觉，太湖湖面风大，凉风习习，在蚊帐里睏，蚊虫叮不了，睡觉也不会出汗，特别舒适。
天亮后，清朝上阵，落太湖护鱼草。护半天草，一般就可以装满一船新鲜碧绿的鱼草。下午开船返回，通常会在三四点钟到达我们地处菱湖水乡的家。生活单纯，比较爽快。
太湖太大了，湖里到处布满了水草。西太湖里水位比较深，不方便落水护草；东太湖和北太湖水路太远，如果太湖里突然起风了，风浪凶猛，返回途中就不安全了，因此我们很少去哪边弄水草。
我们一般就在南太湖里护草，因为这儿进出溇港避风比较快，最主要的是水下盛产大小草鱼都喜欢的边际草。最有意思的是水位不深不浅，很适合在水中干活。我们站在南太湖的水中，刚刚齐腰深，双手推长柄护刀护水草，手臂不太会沾水，干活比较爽气。
南太湖中，湖底很平坦，没有大大小小的凹陷，是一个硕大的妙趣天成的天然水草繁殖场。湖下有边际草，水藻草，麻皮长草等。只要你把船随便停在太湖的中间一点点，四面环水了，不管你向任何方向护草，走上几里，水位深浅都差不多。如步履在平地上一般，脚上不会沾上很多污泥。湖中泥巴白白的，感觉清清爽爽，干干净净。
在太湖里护草很有趣，只要在水面上拦一条长长的麦草辫，再把两头都捆在竹竿上，把竹竿扦头插深插牢。如长龙一般的麦草辫就会在湖面上自然而然地随风浪围成一个巨大的草兜，你只要在草兜上游，顶风护草就可以了。被我们切断根的水草会自动地浮上水面，一丛，一片，草随风漂，会在风的吹拂下越积越多，越积越厚。有时碰到水草长而肥的话，水草如果塞满了我们张罗的麦辫草兜了，就可以一下子装满一条船。
在茫茫无边的太湖里护草，既简单又方便，根本不用跟在长湖申线的河滩边护草那样，担心大轮船开来，大浪头会突然把我们辛辛苦苦护的一大兜草弄翻弄散，被几个连浪带走。也不用担心，要想护满一船草，必须要更换好几个地方。
南太湖湖底水草多。只要大家齐心合力，干上半天，通常就会搞定一船草，弄上三吨左右的边际草是没有问题的。
十分有趣的是，你站在南太湖里护边际草，脚底下都是水草，水草中水生动物相当多。时不时会踩到小鱼小虾和毛脚蟹什么的。只要你喜欢，捉一些丢入船舱里，吃饭的小菜是根本没有问题的。有时运气好，会捉到好多只大小不等的毛脚蟹，还会踢到河蚌，踏到鱼虾，丢了可惜。积少成多了，我们会在船头里，倒一桶水，养着，带回家来。
太湖里最多的是河蚌，大河蚌肉特嫩特好吃。小小长长的尖刀河蚌味道也不错，跟自己带的土咸菜一起烧一下，特到鲜美，特别能过饭。
我最喜欢太湖里的三角蚌，这三角蚌全身扁扁的，蚌壳儿很光滑，花纹很好看。因形如三角，故而得名。这种蚌当时倍受我们这边老百姓青睐，十分抢手。只要你养到三四寸左右，有上百只了，就可以请人来，人工种殖珍珠。在水里挂养两三年，就可以有收获了，破蚌，卖三角蚌珠珠。这种珍珠价格比较贵重，好的三角蚌珍珠，贵一点，当时每斤可卖到四五百元呢！时常听说，有人在河塘中养三角蚌发财了，种珍珠成了万元户。
有时，去一次太湖，能带回来半木桶太湖三角蚌，回村时卖给喜欢养殖河蚌的村民，一角几分钱一只，我们时常会有意外的收入。还有护草带来的毛脚蟹多了，吃不完，也可以卖些钱。好事连连，时常会有意外之惊喜。
在大队鱼种场劳动，经常外出，外出一天可补贴一毛钱，加上还会有外快。日子过得比较滋润，比较开心快乐。我就是用这些平时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零用钱，逢年过节时，去湖州新华书店里，选购几本自己喜欢的书。平时天天更深夜读，充电，受教一生，享用至今。
读书养性，读书明志，滋润心灵，种善积德，心境舒朗，赢来了福运连连。
二
我们出门护草，大多在黄昏以后开船。黄昏静后，以前在我们水乡纵横交错的河道中，就很少有机动船进出了，特别静谧。一旦夜里突然有什么动静，河中的鱼儿就会东逃西窜，活奔乱跳。
那时，村民家家户户养羊，河道中解放草滩特别多，还有河道中的鱼簖也特别多，村村有簖，条条河港中用竹簖拦着，圈养着各种野生的淡水鱼。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菱湖的水乡的河道里，鱼簖连连，寸土寸金，水面处处养鱼，为了预防河道里的鱼儿逃走，在河道拦鱼簖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有的水道小，河道窄，水位浅，船不好行。一旦有响动，鱼儿受到惊吓，就会跃出水面。
我们的挂浆船，只要在夜间出动，时常会惊动在河道中生存的鱼群。马达一发动，声音一响，有时鱼就会突然之间，从水中蹦出来好几条，有的会落到厚厚的解放草滩上，钻不下去，跳不动了，没有及时逃脱的，就会被我们抓到，成了我们的美味佳肴；有时跳入我们的舱中，无处逃遁。我们见到了，开心极了。互相争抢，用手去抓，或用大网兜套，舱底里捉鱼，特别解闷。有时也有遗憾，鱼儿落在船头上，跳了几下，又滚落水中去了，没有及时反应过来，还来不及捉到，它己返回水乡泽国了。有时几条鱼飞起来，从我们的船上一跃而过，一条也没有落进我们的船舱里，只是溅湿了我们的衣裳，此时也挺失落的。当鱼儿还在水中跳起来，在我们眼前一一闪过，急忙徒手去抓，只碰到手，没有捉住，也是挺有趣的。
最难忘的一次是，有一天夜里，我们的机动船，正拉足马力，快速地经过横山漾时，正巧与好几艘机动船交汇了。这时突然有一大群鱼从水中窜了出来，卟卟卟，噼里啪啦，好几条大鱼落入了我们的船中。跳个不停，我们一看都是大白鲢，比生产队里过年前卖给国家的商品鱼要大好几倍。平时在我们水乡也难得见到这么大的白鲢头，我深深地记得，那天跳入我们舱里的鱼，一共有四条，最大的一条大约有三斤多重。这么多鱼，一下子吃不完，我们高兴坏了。
大家边开船，边商量，最后议定把一条个头小的杀了，我们自己吃。三条大的，在半路上卖了。一共卖了几块钱，四个人平均分了，挺有成就感。这是天落食，这是意外之财。
出门开船途中，常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挺有意思，挺开心。
三
有一次出门去太湖边护草，那天时逢大雾。忽然一眨眼之间，前方的河道不见了，漫天浓雾，越来越浓，一会儿功夫，连自已船的船头也看不到了。
此时此刻，我们挂机浆船正正常地向前开。因那天新手把舵，没有驾驶经验，还来不及关小油门，开慢车。突然之间，吱吱吱一声响，我们这条三吨多的水泥船正在往前开的船，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了一回儿，又被弹了回来。船上的东西，乒乒乓乓，掉了一地。站立在船舱中的我们，有的打了个嗑儿，有的跌倒在船中。怎么回事？我们大家都懵了，我们都吓坏了。有人连声急叫，“快关机！快关油门！”此时此刻挂浆机关了，船也停了，我争先恐后去船头上看究竟，到底发生了什么？撞到什么？船头有没有撞破？好端端的往前走，为什么船会倾刻之间倒退了呢？
大家看了好久，才终于弄明白，原来我们的船，在大雾中迷失了方向，船头刚巧撞在了拦鱼簖用的一对又长又粗的大竹竿上，从而被一下子反弹了回来。
幸亏那天，没有撞坏鱼簖，要是撞坏了，被当地人发现，就得吃赔账了。幸好那天，船头上没有站人，没有人撑篙。要是有人落水，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从此以后，我们明白了一个道理，在大雾天行船，应该百倍小心，只能慢点开，千万不能开得太快，这样是很容易出事体的。
出门行船，安全是第一要务。出门护草，有趣的事真得特别多。尽管出门护草辛苦，但苦中有乐。虽然辛苦，却乐在其中。
2022年8月2日写于上海家中
网友评论